“章大人脾氣如何這麽大?”
郅正回頭向門下賊曹章散所帶的那一隊差役小聲問道。
四名差役皆低頭不語,唯獨一名跟兵卒馬三沾著親的差役趁門下賊曹章散打人的時候,附耳輕聲道:“還不是秦州府妓院新來的頭牌鬧的。”
“啥?”
郅正不明所以,險些叫了出來,一臉驚訝地看著那名差役。
“門下議曹王素王大人、門下掾史金時約好明晚去秦州府郡妓院見識一下新來的頭牌是如何的姿色,可這話也讓章大人聽到了,章大人想要跟那兩位大人同去,誰知那兩位大人不但不同意,反而羞辱了一番章大人,說是帶著他丟人,章大人憋了一下午的火,沒地方發泄,這趕巧不巧的,就遇上了馬三、張四這兩個倒霉蛋。”
那差役知道郅正還沒聽懂,於是仔仔細細的又講了一遍,也就在這一會功夫,兵卒馬三、張四慘叫連連,郅正了解一切後,回頭一看,二人臉上、頭上長滿了包,好不可憐。
“章大人,為人皆不易,他們兩個正卒(徭役分三類:更卒、正卒、戌卒)於此,從早至晚,中間不得休息,一天吃飯的時間加起來也只是一刻鍾而已,是為本縣差役中最慘,人至於此,你我身為他們的上司,該多多體諒才是。”
郅正邁至門下賊曹章散和兵卒馬三、張四中間,擋住兵卒馬三、張四,對門下賊曹章散威嚴視之。
“大人所說不錯,但此二人懶惰成性,大人上任不久,多不了解,若非此二人偷懶,何已發生無頭屍案?”
門下賊曹章散到底還是有些懼怕郅正,不僅是縣令陳千秋交代,更是郅正雙眸散發出來的攝人正氣,可他氣還沒撒夠,還想再教訓一番兵卒馬三、張四。
“不管我郅某人日後在不在隴縣當門下遊檄,今日起,本吏傳命,他們二人可以名正言順的休息,每日休息時間早中晚各增加一個時辰,再另外再從本縣征發正卒四人,六人輪班站崗,你可明白?”
“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居然敢擅改縣令命令!”
門下賊曹章散心胸狹隘,目光短淺,偌大的隴縣,只能是自他以上的官吏可以偷懶,以下就不行,看郅正態度堅決,就搬出了縣令陳千秋。
“那好,咱們去找縣令大人說道說道。”
郅正蔑視了一眼門下賊曹章散,拉著他的肩膀就往前走,這事剛好就不合情理,郅正還想跟縣令辯上一辯呢。
“郅大人!郅大人!小的跟你開玩笑呢!開玩笑呢!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咱們就不見縣令大人了。”
門下賊曹章散當然不是傻子,縣令陳千秋昨日已經下令縣中官吏一乾人等皆配合郅正,這要是讓縣令陳千秋知道他帶頭不聽郅正的命令帶頭不配合郅正那他這個門下賊曹就算是乾到頭了,趕緊一手輕輕摟著郅正腰,慢慢轉身,一手撫摸郅正胸口安撫,像是一條正在給主人獻殷勤的狗,還是個對眼狗。
“你們兩個也聽到了,郅大人下令了,今天某(我)就看在郅大人面子上饒了你們兩個,以後呢,就按郅大人命令行事,聽到了沒有!”
兵卒馬三、章散趕緊磕頭叩謝門下賊曹章散饒了他們這一次。
“嘿!嘿!嘿!我說你們兩個不曉人事的東西,謝誰呢?還不趕緊謝謝郅大人。”
郅正也在此刻明白為何縣令陳千秋為何會留著門下賊曹章散這個奸懶饞滑的東西了。
“謝謝郅老爺!謝謝郅老爺!”
兵卒馬三、張四對郅正那可真是感恩戴德,
衷心的感謝,郅正所下的令,一下就讓二人減輕了負擔,若真是六人輪班,他們二人以後那可真是輕松多了,不僅可以名正言順的休息,而且還有假休,唯一想不通的就是郅正怎麽是這樣剛正不阿、以德報怨的奇男子,自己分明得罪過郅正一家,他卻能這樣不計前嫌的秉公辦事,想到這裡,又連續磕了幾個響頭。 “罷了,罷了,你們還不趕緊站崗?”
郅正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給他下跪,趕緊扶起二人命令道。
“是,是,是,郅老爺!”
二人起身抱起長槍,摸著臉上、頭上受的傷,用感激的目光目送郅正離開。
“章大人,適才我態度也不好,這樣吧,你帶著六人先行休息,我這邊四人呢也休息,我和書童巡視一遍也就回去了,雨大,大家都辛苦了。”
郅正說完給所有人鞠了一躬。
“大人我們哪裡承受的起啊。”
門下賊曹章散裝模作樣的攙扶起郅正。
“郅大人好官啊。!”
“咱們隴縣難得有郅大人這樣的好官。”
“郅大人好人,真是好人。”
在眾人的誇讚下,各自散去回家,隻留下郅正和書童孟浪二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熱鬧的大街瞬間冷清下來。
“少爺,您可真是高風亮節啊。”
書童孟浪撐著傘對著郅正豎起了大拇指。
“你不是嘲諷我?狗東西。”
郅正大步向前走去,繼續巡街。
“自然不是,看著那些差役的眼神和表情,還有他們說的話,我終於明白少爺昨日對我說的話了。”
“你終於明白了,也長大了,哈哈哈哈!要不然你也回去?”
郅正心疼的看著猶如自己親弟弟一般的書童。
“不行,我怎能拋下少爺一個人巡夜,他們是少爺的屬下,可我孟浪是少爺的家人,他們能走,我卻不能走。”
書童孟浪跟著郅正的距離更緊了。
“好兄弟,走,今天咱們也偷個懶,反正下大雨,巡視上一遍,本少爺請你喝酒。”
“好嘞。”
一主一仆、一兄一弟漫步在雨夜的隴縣大街。
縣衙後府縣令臥室門口。
一陣密集的腳步聲時時踏起泥坑,濺起一身泥水,可速度並沒有慢下來,而屋內的旖旎風月聲頓減,似乎知道來人到訪一樣。
“縣令,我等到了。”
門下小吏王素、金時撐著傘在寒風中凌亂,站在窗戶邊一動不敢動。
“那郅正小兒說三日破案,可明日就是三日之期,他最近可有別的收獲?”
窗戶內縣令陳千秋和風細雨詢問著,似乎懷中抱著人,壓得他不能大聲說話。
“縣令,這郅正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第一天剛上任時,熱血高昂、辦事認真、雷厲風行頗有其先父風采,給大家的感覺不日就能破案,可最近兩日,也不出去查案,就在公署大睡,從早到晚,一連兩日,似乎……”
門下掾史金時欲言又止,害怕縣令陳千秋大怒。
“似乎什麽?有話直說。”
縣令冷言說完,卻又不自覺地銷魂地叫了一聲,然後屋內傳出打屁股那清脆的聲響,門下小吏金時、王素先是一愣,而後捂著嘴偷笑。
“似乎自暴自棄、自輕自賤、苟且偷安,剛開始的自信全無,心灰意懶、渾渾噩噩,看他連續兩日昏睡,我等估計,他不能破了此案,並為此事憂愁。”
門下掾史金時說完,等著縣令破口大罵,沒想到裡面居然安靜無比。
“哈哈哈哈!本縣就知道郅都的兒子都是廢物,什麽蒼鷹郅都!狗屁!
剛開始還真讓他給唬住了,看樣子也不過是聖賢書讀多了的書呆子,銀樣鑞槍頭,看起來風流瀟灑,做起來前途無量,可到底是個廢物,不過也好,本縣不至於做出那樣下作的事情了。”
縣令陳千秋自顧自地說了起來,不給門下小吏插嘴的機會。
“你們兩個聽著,傳我令,不管三日還是七日,你們繼續把郅正那黃毛廢物捧著哄著,等上頭交代的七日一到,你們兩個明白怎麽做嗎?恩?”
“屬下明白,明白。”
門下小吏同時點頭回道。
“那小子不足為患,一場虛驚,你們退下吧。”
“是縣令。”
二人慢慢往後退出幾步,這才敢快步離開,只不過還沒走遠,就聽到屋內傳出一聲:什麽蒼鷹郅都,什麽郅正廢物,本縣當是有什麽真才實學、驚人之技,一個是法家的書呆子,一個是儒家的書呆子,還沒有寶貝討我喜歡,哈哈哈哈!哎喲,寶貝你下嘴可輕著點!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郅正和書童孟浪醉醺醺地從酒肆勾肩搭背地走出往家趕,不知是何時辰,一路還哼著小曲,心情大好,尤其是郅正,酒解千愁,明日給老娘透個底,一切煩惱都將隨風而去,繼續做他的逍遙書生。
“孟浪,孟浪,到家了,趕緊回去休息。”
郅正喝的頭暈,並沒有喝醉,而書童孟浪很少喝酒,這猛地喝一次,整個人都輕飄飄的,郅正剛說完,他就往門裡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