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少爺。”
“好個屁,這邊才是咱們家,往這走。”
郅正拉扯著孟浪的胳膊往巷道裡走去。
“啊?少爺?你可別騙我,這才是咱們家。”
書童孟浪撒潑打滾非要往別人家裡闖,郅正拽都拽不住,好說歹說了半天,終於把孟浪引上了正軌,回家的小巷道。
隴縣的雨幾年來只有昨天下午下的最多最大,而晚上的雨也不知道在何時變成了牛毛細雨,只是天邊的烏雲蓋依舊遮蔽著玉蟬。
“誰?”
自家門口有兩坨黑漆漆的東西走來走去,好在郅正左手還提著燈籠,走的近時,才看的清楚,要不然肯定要被藏在巷道裡的兩個人給嚇個半死,不過這也著實嚇的不輕,郅正迅速地清醒過來,讓身體疲軟的書童孟浪趴在自己背上,自己則麻利地拔出漢劍,怒斥二人。
“郅老爺,莫怕!莫怕!是我,馬三。”
“我,張四。”
郅正定睛觀瞧,將燈籠提的高過頭頂,順著燈籠火光,看的清楚,正是兵卒馬三、張四,看他們二人濕透的衣服,看樣子等了很久了。
“原來是你們兩個,怎麽不去當值,跑到我家作甚?若是為了感謝郅某,那就不必了,夜深又冷,你們趕緊回去吧。”
郅正收回漢劍,將靠在自己背上犯迷糊的書童孟浪摟在懷中,往自己家裡走去,那兵卒馬三張四到底也是有年歲的人,有些眼色,見郅正手腳騰不開,趕緊幫郅正打開院門。
“郅老爺,我們兩個自然是真心感謝郅老爺多次幫我們哥倆。”
“感謝的話不必說,分內之事,你們趕緊回去當值吧,別又讓人看到你們兩個偷懶。”
郅正見他們二人幫自己開門也不好說什麽,站在門內叮囑。
“大人,子時已過,早已不是我們兄弟二人當值的時間了。”
“是啊,郅老爺,我來幫你扶著孟浪吧。”
二人舔著笑臉,搓弄著手,郅正一看就知道這二人絕非是過來感謝他那麽簡單,卻也沒想到自己和書童孟浪喝了這麽長時間的酒。
“說吧,什麽事?”
郅正適才在院子大門口前的巷道被嚇醒七分,此時眯著眼睛盯著肯定憋著一肚子壞水的二人。
“大人,咱們到屋裡說吧,隔牆有耳啊。”
兵卒馬三上前想要替郅正攙扶喝醉的書童孟浪,卻被郅正冷言拒絕。
“是不是你們兩個闖禍了?看我郅正好說話,讓我來給你們兩個擦屁股?恩?”
郅正本想高聲痛罵,可害怕吵醒睡著的老娘,就壓著嗓子怒斥。
“非也,非也,大人咱們裡面說話,裡面說話。”
兵卒張四也趁機上前想要替郅正攙扶書童孟浪。
“你們兩個什麽人我郅正在清楚不過了,幾年前仗著我們家家道中落,且又遭縣令欺壓,到我家偷東西打人,哼!如此深夜,你們兩個不回家睡覺,來我家專門等我?能有好事?”
郅正放下手中燈籠,將手握在了腰間佩劍漢劍劍柄之上,若他們二人還想作惡,他郅正劍擊之術高明,以一當二,絲毫不懼,甚至還覺得不夠練手,再來他三個也不在話下。
兵卒馬三、張四見郅正手握劍柄,下意識地往後了一步,趕緊解釋道:“大人休要懷疑,我們兩個深夜等候,真的有要事告知。”
“郅老爺,信了我們兩個吧。”
“你們兩個軍伍痞子,與縣中的潑皮應燕、三癩子等皆是一丘之貉,
只不過你們是軍伍罷了,若再不滾,休怪本吏手下無情!” 郅正話音剛落,右手手腕靈活一轉,漢劍寒光從眾人眼前閃過。
“大人,休要動怒,我們知道我們兩個平日心術不正,也沒做過什麽好事,只是最近受到郅老爺關照,我們想起一些關於無頭屍案的事情,不知道對於郅老爺破案有沒有幫助?”
兵卒馬三、張四拱手顫聲解釋著,生怕郅正一劍將他們刺倒在地。
“倒是有趣的緊,兩日前,本吏與章大人那般逼問,你們兩個什麽都想不起來,怎麽這會就想起來了?莫不是想要害我?恩?”
郅正見他們二人態度坦誠,表情真摯,說話語氣藏著愧疚,看起來不像是騙人,可他們二人的品行不端,這背後有沒有藏著什麽陰謀猶未可知,郅正只能小心行事,信其三分,疑其七分。
咚!咚!
兵卒馬三、張四立時跪倒在地,雙手抱拳,眼中含淚。
“郅家少爺,我們慚愧之前對你們家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可您大恩大德,不僅不計前嫌,而後更是對我們兄弟兩個噓寒問暖、照顧有加,使得我們兄弟兩個以後不用再那麽辛苦的當值,我們兩兄弟真心欽佩郅家少爺人品,深深被折服,特來相告。”
“郅家少爺,我們也是人,爹生娘養,雖然品行不端,但也罪不至死,人心都是肉長的,前番少爺以德報怨之舉令我們兄弟二人感動非常,而後為我們兄弟為當值的事情考慮周全,使的以後不用再偷雞摸狗一般的偷懶,那奸猾老狗章散多次欺辱我們兄弟,多虧有郅大人出手相助,要不然我們兄弟兩個還能有好?
更別說以後輕松當值,此中大恩,此中大德,我們兩兄弟不能說肝腦塗地,性命相報,但郅家少爺能用到我們兄弟兩個,我們兩兄弟一定全力以赴,竭盡所能。”
兵卒馬三、張四說到動情處,不禁熱淚縱橫,而後更是響頭不斷。
“我說你們怎麽這麽愛下跪?趕緊起來。”
郅正後背趴著書童孟浪,不好移動,看到此情此景,根據郅正對二人表情、動作的觀察,斷定這二人沒有虛言,這才和聲細語地勸慰。
“郅家少爺須信了我們兄弟方可。”
兵卒馬三、張四堅決不起。
“好,我信,我信,你們兩個起來說話。”
郅正表明態度,好言相勸,二人這才起身,不過依然激動。
“果真與無頭屍案有關?”
郅正說完死死地盯著二人的眼睛。
“果真。”
“比真金還真。”
二人堅決道。
“好,進屋說話,不要吵醒了我娘親大人。”
書童孟浪在眾人的攙扶下,被兵卒馬三、張四小心的攙扶到床上,郅正請他們二人脫鞋上榻,秉燭夜談。
“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郅正分別給二人倒了一杯熱茶,然後端坐在主位閉上眼睛仔細靜聽,此刻,不需要看二人的表情,只要從二人的語氣中就能分辨出真偽。
“額……”
“這個嘛……”
屋內只有他們四人,屋門緊閉,二人望著郅正的表情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恩?打趣本吏?”
郅正也不睜眼,歪過頭皺著眉頭垂聲道。
“不是,是這樣……”
兵卒馬三話到嘴邊卻又忍住了,搗了搗旁邊的兵卒張四,對他虛心假笑道:“張四兄弟還是你說吧。”
“啊?我嘴巴笨,如何能給郅家公子說清楚,馬三,還是你說吧,嘿嘿。”
“我也不行啊,最晚睡覺就落枕了,嘴巴都不利索了。”
“我說你落枕跟舌頭有什麽關系,還是你說吧。”
“……”
二人是你一句,我一句,這邊推脫,那邊拒絕,這邊推搡,那邊搖手,根本就沒有要說實情的意思。
“滾!”
郅正到底是好涵養,隻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將那個字含在了嘴裡, 猛地睜開眼,恕眉怒視二人。
“你們到底是來幹嘛的?恩?到底有沒有正事?沒有就走,我也不生氣。”
郅正壓著嗓子憋著火給與他們最後的機會,忽然意識到不對:這兩個沒正形的蠢貨,我怎麽就輕信了他們兩個,浪費時間,耽誤本少爺休息。
“郅家少爺,你別急,真是正事,要不然我們兄弟兩個也不會深夜到您這磨牙不是。”
“是啊,只不過羞於啟齒。”
二人憨笑著搓弄雙手,顯得極不好意思。
“我說你們……”
郅正終於要忍不住了,不過仔細一分析他們二人的話,事情想得絕對沒有那麽簡單。
“是不是有什麽顧慮啊?”
郅正歪著嘴角眯著眼睛一下就看穿了二人的心思。
“是,顧慮很大,所以我們兄弟才遲遲沒有說。”
“還望郅家少爺多多海涵,周全我們兄弟二人。”
兵卒馬三、張四不好意思的點著頭傻笑。
“這樣,你們先說,我再考慮,如果跟你們沒有多大關系,本吏可以考慮周全。”
“啊?”
兵卒馬三、張四聽後脖子往後一縮,腦袋向對方轉去,面面相覷。
“看來這兩個蠢貨沒有騙我。”
郅正根據二人表情更加肯定了這一點。
“怎麽不信我郅某人的人品?若是不信,各自散去,回家睡大覺吧。”
郅正不敢貿然答應,萬一是這兩個人殺了人,他郅正還能幫著隱瞞?根據事情大小而定,郅正不敢誇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