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福啊籍福,你果然是老夫的心腹,你說的果然沒錯。
竇嬰啊竇嬰,你都一個快死的人了,還想著算計老夫,行!
本以為是籍福跟你有仇,刻意挑撥你我二人的關系,沒想到這一切居然是真的。
這一次,你得罪的不止是老夫一人了,那河內郡河堤南岸的地可不是老夫一個人的,滿朝權貴都讓你得罪光了,老夫看你如何下場!哈哈哈哈!”
丞相田蚡長舒一口氣,好不爽利,雖然土地被淹,但終於從天子劉徹嘴裡得到了事情的真相原委,找到了罪魁禍首、背後告狀的魏其候竇嬰,以至於讓天子劉徹下定決心派出狼臣虎吏侍中郅正去調查,還害死了自己的女婿散丹丘。
如果說郅正只是奉詔辦事,天子爪牙,那麽魏其候竇嬰那可就是其心可誅,其人可殺,自己錯怪了郅正,險些釀成大禍,聽信了魏其候竇嬰這個老東西的鬼話,若是真就殺了郅正,那相當於把自己推入萬難的境地。
幸好自己當初聽了管家籍福的話,沒有在郅正來的路上截殺了郅正,要不然今天朝議的事情那可就是要追問天子特使郅正被草莽殺死的真正原因了。
而對於管家籍福,丞相田蚡更加信任了。
“竟然是他告的密,看來這老家夥也沒閑著啊。”
乳虎寧成身為繡衣尊使早就知道了此事,可他跟正得勢的丞相田蚡一向都是敬而遠之,井水不犯河水,河內郡事發後,他就一直擔心丞相田蚡會懷疑到他的身上來,這樣寧、田兩家就會結仇,對於自己兒子寧毅的官途影響極大。
既然天子劉徹親口說了,那就與自己無關了,就是好奇歸隱多年的魏其候竇嬰怎麽就突然發難,向天子告密呢?以魏其候竇嬰老爾倪辣的城府不可能在無官無職無背景的情況下向天子劉徹告密,同時得罪了丞相田蚡啊?
不解!很是不解。
“這老東西,看老夫以後不想辦法整死你!”
宗正劉懋也很心疼自己從丞相田蚡手裡花重金買來的幾萬畝良田,看著魏其候竇嬰那張可恨的嘴臉,恨不得一刀殺了,方能解心頭之恨。
“這老東西到了到了還閑不住,你跟丞相田蚡黨爭,我們就當是看客,一直都是保持中立,念在你三朝元老的份上,都暗中幫你。
可你倒好,算計丞相田蚡的同時,竟然算計起我們了,行,咱們走著瞧。”
光祿大夫臧塗咬著牙暗罵道。
“不對勁!不對勁!今天這陣仗著實暗藏殺機啊,老夫還是如往常一樣,明哲保身的好。”
禦史大夫韓安國捋著胡子低頭思忖一陣,打定主意隔岸觀火。
“倒也正常,魏其候竇嬰大人早年擔任過河堤使者,心腹手下自然還殘存了一些,只是不明白,竇大人這麽聰明的人怎麽會不通過他人告知陛下呢?真是奇哉怪也。”
郅正看了一眼魏其候竇嬰被驚出的汗水浸濕的後背泛起了嘀咕,可怎麽想都跟自己沒有關系,於是乎也就不再想了,只是郅正不知道當初魏其候竇嬰禍水東引,在繡衣尊使寧成的提點下,告訴丞相田蚡郅正才是告密的人,丞相田蚡與他暗中結成死仇,同時更為吊詭的是,渾然不知的郅正在殺了丞相田蚡女婿、把河內郡官員孝敬的贓款分發給災民後,竟然還能活著回到長安城。
所有人都在懷疑天子劉徹說的是不是酒話,是不是故意說的,可大家夥都關心的是魏其候竇嬰說的話,把懷疑天子劉徹的酒話注意力轉移到了魏其候竇嬰本身上來。
一切的一切更加撲朔迷離、錯綜複雜。
“哎呀,寡人酒量不佳,不勝酒力,這才喝了幾杯就意亂神迷、恍恍惚惚,一時間胡說八道、信口開河,險些錯怪了魏其候竇大人。
寡人再次申飭一遍,適才是寡人失言,乃是酒話,當不得真,爾等明白?”
天子劉徹猛地一拍自己的腦袋,滿臉羞愧,在酒意的驅使下,竟然說出了當日在未央宮偏殿魏其候竇嬰告知河內郡黃河段於結冰期突然泛濫的真正原因,等於出賣了魏其候竇嬰本人。
“是,是,是,陛下醉酒,說的是酒話,自然當不得真。”
丞相田蚡心裡跟明鏡似的,以天子劉徹的性格來說,越是三番五次的證明,那就越能說明事情是真的,再度解釋只不過是在說了酒話後,為魏其候竇嬰打掩護,可這種瞞天過海的雕蟲小技是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天子劉徹說的絕對不是酒話,而是真話,丞相田蚡趕緊昧著良心附和,說完後,直接當著天子劉徹的面,回頭用殺人的眼神狠辣地瞪著心慌意亂、不知所措的魏其候竇嬰。
“表叔,寡人不勝酒力,以至於搬弄是非,搞得好像是表叔你告的密一樣,寡人自降身份,願意當著群臣的面給表叔致歉。
寡人對你不住。
不知道表叔可生寡人的氣啊?”
天子劉徹好生愧疚,一臉無辜地看著陷入險境的魏其候竇嬰。
“臣受寵若驚,怎麽讓大漢皇帝致歉。
既然陛下解釋清楚了,那就沒什麽了,老臣怎敢生陛下的氣呢。”
魏其候竇嬰也是很上道,不敢把心裡話說出來,趕緊誠惶誠恐地跪下給天子劉徹行跪拜之理。
在匍匐跪下的一刻,魏其候竇嬰雙眼充滿了怨恨和懊悔,整個人怒火爆發,最可恨的就是有氣無處消,看著天子劉徹那張愧疚的臉,魏其候竇嬰氣憤已極,好在他宦海沉浮了幾十年,早就練到了喜怒不形於色、悲戚興奮收發自如,渾身上下沒有散發出一點怒氣,形如枯木。
“劉徹!你這個畜生!”
魏其候竇嬰心裡還是忍不住罵了天子劉徹數百遍,不能喝酒,你喝什麽酒啊你,可害死老夫了!
“既然表叔不在意,寡人也就不說什麽了。”
天子劉徹慚愧說完,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低頭用膳。
“老弟兄們,竇嬰這個老家夥不除,難解咱們心頭之恨,咱們要做的是羅織他之前犯下的罪狀,一起除了這老家夥。”
“好!此賊一日不除,我等食不甘昧、寢不安席。”
“以丞相大人馬首是瞻。”
丞相田蚡、宗正劉懋、光祿大夫臧塗、禦史大夫韓安國幾人多年知己好友,可以做到眼神交流,而一切都都被坐立難安的魏其候竇嬰看在眼裡。
眾臣商議完畢,又齊齊回頭怒視縮在牆角的魏其候竇嬰,就是明著告訴魏其候竇嬰:你的死期將至。
魏其候竇嬰也從他們的眼神中讀懂了一切,很清楚自己的境地。
眼下,知道他向天子劉徹告密的人就麒麟閣內的十多人,可要是等會出了麒麟閣,整個朝堂以及劉氏勳貴的人都要知道了,尤其是那些從丞相田蚡手裡買過土地的人,何止數百人,恨之入骨,樹敵太多,魏其候竇嬰靠著多年磨煉出來的心智和反應,迅速冷靜下來,尋找對策。
麒麟閣內再度安靜下來,所有人除了郅正、寧毅以及內朝臣子外,誰還有心思用膳啊,各個打著自己的算盤,制定下一步計劃, 也就是聯合魏其候竇嬰得罪的滿朝勳貴、劉氏宗親一起對付魏其候竇嬰,誰讓他無故犯賤告密呢,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表叔,讓你辦的事,辦的怎麽樣了?”
天子劉徹又是幾杯酒下肚,雖然整個人醉醺醺的,但依舊能感受到這尷尬又冷清的氣氛,抬頭隨意掃視了一眼,特意注視了低頭髮呆的魏其候竇嬰一眼,隨便一問。
“有了!”
魏其候竇嬰暗忖了半天,本來是沒有什麽主意的,就在天子劉徹那一聲詢問後,魏其候竇嬰忽然之間,茅塞頓開,想到了一個都令他感到有些後怕的主意。
自前些天收到天子劉徹詔書,封官托命,他是能看到天子劉徹除了丞相田蚡的決心的,剛才又一詢問,魏其候竇嬰更加下定了決心,那就是跟丞相田蚡魚死網破、玉石俱焚,更何況他還有一道護身符,誰死誰活還不一定呢。
出了這麒麟閣,魏其候竇嬰恐怕難以做人,所以魏其候竇嬰決定今天不能讓丞相田蚡活著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