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魏其候竇嬰也沒什麽話好說,對著四五名家奴命令道:“來啊,把他丟到馬廄去,待他酒醒後,送到太后宮裡去論罪。”
丞相田蚡知道自己殺了不灌夫,因為灌夫所犯的錯沒有違背漢律,不能定大罪死罪,那麽就借刀殺人,讓自己的姐姐替自己出了這一口惡氣,總之今天絕對不能放過灌夫這惡心人的東西了。
就在這個時候,就連魏其候竇嬰都準備放棄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卻從人堆裡躥了出來。
“丞相,灌夫確實該死,但念他只是酒後狂言,過去又是對朝堂有功的人,還望丞相饒他這一回,籍福在這兒,替他磕頭了。”
任誰都沒有想到第二個替灌夫求情的是被灌夫羞辱過毆打過的丞相府管家籍福,只見管家籍福態度誠懇,死命的給丞相田蚡磕頭。
丞相田蚡也很納悶,怎麽就是自己的心腹灌夫籍福:籍福怎麽替他求上情了?難不成籍福又知道了什麽?籍福被灌夫打過羞辱過,肯定不是在幫他灌夫,那麽就是在幫自己咯?
丞相田蚡低下頭生著氣猶豫起來,畢竟自己最信任的外人就是管家籍福了,他沒由來的突然竄出,必有因果,所以決定給管家籍福這個面子,只是一時間想到怎麽說才好。
管家籍福見丞相田蚡在自己說完後怒氣減去三分,趕緊起身走到被扣押的灌夫身旁,拉著灌夫的胳膊按著他的脖子提醒道:“你趕快磕頭,給丞相賠禮道歉,丞相大人大人大量,一定會放過你的。”
“沒想到籍福還有這份心,難為他了。”
魏其候竇嬰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十分感念,雖說管家籍福曾經在他最落魄的時候離開,但今天算是雪中送炭,沒有落井下石,以往之仇怨,在這一刻化解於無形。
“嘿嘿嘿,丞相你看。”
管家籍福見一隻手按不下灌夫那倔強的脖子,於是兩個手一起上,把灌夫的腦袋死死地往下按。
“丞相,灌夫給您磕頭了。”
管家籍福雙臂的猛地發力,灌夫的腦袋終於往下壓去,可灌夫是什麽楞種?什麽混人?自己是何等的身份,何時輪到一個卑賤的官奴給自己求情,身體驟然發力,用腦袋使勁撞向好心的籍福的胸口。
“去你媽的。”
“哎喲。”
管家籍福沒料到灌夫力氣恁地如此之大,自己的身體被灌夫腦袋一頂,就像裝在石頭上一樣,直接飛出一丈,狠狠地落在地上,不停喊叫。
“你問問,他算老幾?讓我灌夫給他磕頭?”
灌夫抬起高傲地腦袋,一臉不屑道。
“來人,丟到馬廄去!”
別說是丞相田蚡了,就是換做任何一個好脾氣的人,遇到灌夫這種不識抬舉的三流貨色,屢次給機會,屢次反向嘲諷侮辱,換做誰,誰能受得了?丞相田蚡怒氣以極,今天就是天子來了替灌夫說話,也不好使。
見自己心腹管家籍福受傷,心下一橫,再也不理會任何人求情,當然也沒有任何人再會求情。
“諸位好好喝酒,我田蚡向各位說聲對不住了。”
灌夫被四五個家奴拉倒馬廄醒酒,魏其候竇嬰無奈的去馬廄陪灌夫醒酒去了。
所以丞相田蚡的大喜事,就被灌夫此人搞得烏煙瘴氣,大家都鬱鬱不樂,好在後面有美女伺候,也就沒什麽了。
我呢一直看著熱鬧,待的久了,周遭的官員都是奉承丞相田蚡的,待得無趣,就提前告退,來找你了。
事情就是這樣了,稼軒。”
寧毅如實的把今天發生在丞相田蚡喜宴上的時候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郅正眯著眼睛搖頭笑道。
“是啊,真有意思,你說灌夫怎麽是這麽一個東西呢?我就納悶了,灌夫名聲在外,是有名的酒鬼,酒德最差,誰敢叫他一起喝酒啊,這田蚡也是,居然會請他來,這不是自討苦吃嘛。”
寧毅笑著打趣道。
“不,寧兄,你沒有聽懂我的意思,我是說有一個人太有意思了。”
郅正眼前一亮,從寧毅講的故事中看出了背後的玄機。
“誰?”
“丞相府管家籍福。”
郅正肯定道。
“籍福?”
“對。”
“他怎麽有意思了?”
寧毅不解。
“你就沒有發現,這個籍福明知道灌夫,尤其是喝醉的灌夫不會受人牽製,酒德很差,寧肯去死也不會在可仇人的跟前下跪磕頭,他偏偏在這個時候跳出來讓灌夫磕頭,這不是火上澆油,盼灌夫不死嗎?
我估計丞相田蚡氣消了,估計就饒了灌夫這一次了,畢竟不是什麽大事,可經灌夫這麽一鬧,恐怕灌夫不可能活著出來了,即便是出來了,也要脫一層皮。
你知道什麽叫真小人嗎?這就是妥妥的真小人。”
郅正有些生氣的點評道。
“不會吧,郅兄,肯定是你想多了,我當時在場,灌夫那個老頭挺仁義的,肯定不是像你說的這樣。”
寧毅替管家籍福解釋道。
“也罷,就當是我想多了吧,反正這事是魏其候竇嬰和丞相田蚡的事情,與咱們何乾,來,喝茶論道!”
“妙,咱們今天就好好儒門論道,剛好兄弟我也閑了。”
郅正和寧毅在小院裡喝著茶,論起儒道來,不勝快樂。
與此同時,丞相府喜宴結束,穿著一身喜服的丞相田蚡拉著臉咬著牙背對管家籍福,站在祖宗牌位前。
“你現在就去廷尉衙,找到廷尉張湯,傳老夫的命令,讓他們急速訊查灌氏橫行鄉裡之罪,派官吏分頭逮捕灌氏族人,成立專案,詳細調差,嚴刑逼供。”
丞相田蚡已經下定決心要除了灌夫此人,可又不能得罪魏其候竇嬰,所以只針對灌夫一族下手,避開魏其候竇嬰,只要把灌氏所犯的罪拿到台面上來說,魏其候竇嬰他還能如何。
“丞相,那這案子可就驚動大了。”
管家籍福知道丞相田蚡真的動了肝火了,要不然不會直接調動隻辦理朝中大案的廷尉署偵辦此案。
“你知道個屁!本丞相面對郅正那小兒要忍,面對魏其候竇嬰那老狗要忍,難道面對灌夫這種三流貨色也要忍嗎?
這案子大了,也他娘的該大了。
老夫如果現在不出手,本丞相的面子往哪裡擱?是不是以後是個阿貓阿狗都要來我田蚡的家裡辱罵老夫啊?嗯?
老夫跟這個灌夫、竇嬰早晚要走到這一步,不是他們死,就是我亡。
如果這一次手軟,下一次來老夫家裡罵我可就不是一個兩個了,都以為本丞相老了,告訴你們,本丞相沒有老,依舊是震山響的老虎,別忘了這事太后也會過問的。 ”
丞相田蚡不想再讓步了,再讓是個人都要來欺負他田家了。
“諾。”
管家籍福心裡偷樂,趕著快馬就去廷尉署了。
漆黑昏亂肮髒的大牢內,到處橫躺著有氣無力的重刑犯人,任由鑽來鑽去的老鼠在身上爬,蛆蟲跳蚤在鼻子、耳朵裡進進出出,尿騷腥臭味隨處可聞,熏得人透不過氣來,亂搖曳的燭火就如大牢內的每一個犯人的命運一樣,前途未卜。
一名獄吏提著食盒向著大牢的最深處的一間牢房走去。
哢!
鎖鏈被那麽獄吏打開,牢房內的犯人瞬間彈起,眼中充滿了喜色。
“你家人托我們帶進來的,趕緊吃吧。”
獄吏一邊說一邊給囚犯灌夫擺放食盒內的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