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個小小的書童,也敢放下如此浪言,看本少爺不好好教訓你一番,本少爺何時輪到你小子來撐腰了,啊?”
郅正前腳追打,孟浪後腳逃跑,先是繞著郅李氏,惹的郅李氏開心不已,而後又在院中打鬧,好不歡樂。
半刻鍾裡,孟浪被郅正騎在脖子上教訓,看書童孟浪以後還敢不敢胡說八道。
“少爺我錯了!我錯了!”
孟浪躺在地上不斷求饒,郅正覺得沒什麽意思了以後,收起笑容,走到老母身前。
“娘親大人,既然孩兒能不能好好當這個門下遊檄的關鍵在於眼下縣衙最為棘手的無頭屍案,那孩兒想去府衙驗查屍體,看看有沒有重要線索。”
郅正拱手道。
“快去,此事重大,一定要查驗清楚,官憑明日送來,好好當差。”
“是娘親大人。”
郅正得老娘允許,帶著孟浪出了院門直奔府衙。
“記住,如見到縣令陳千秋,千萬隱忍,目前不可得罪!”
郅李氏知曉郅正脾氣秉性,忽然想到,驟然起身,對著出了院門的郅正交代道。
隴縣之地,隸屬長安三輔(關中地區),關中西北,人口約在一萬多人,雖算不得富庶,更是遠離匈奴,故而也算得上是世外桃源。
郅正帶著孟浪不多時就到了縣衙附近,詢問之下,走到縣衙側門,由此入,便能進得存放屍體之室。
“那漢子且站住,縣衙是你亂闖的地方嗎?”
側門內走出一守衛老兵,對著來人大喝道。
郅正和孟浪正疑惑為何無人看守,尋聲而去,原來是坐在側門內喝茶呢,那老卒也算是郅正熟識之人,連忙施禮。
“老卒,是我啊!”
郅正拱手道。
“是你又如何?”
老卒不屑道。
郅正聽那老卒皮笑肉不笑,態度冷漠,隻好直接道明來意。
“(郅)正謀得縣衙差事——門下遊檄,適逢近日縣中發生無頭屍案,如我上任,必然要調差此案,故而想提前查驗屍體,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此事縣令大人早些就有交代,我等具已知曉。
可你這不是還沒有上任嘛,猴急個什麽,急著向我等炫耀?回去吧,等你上任再說。”
老卒白了一眼郅正,並非他與郅正交惡,而是縣令交代過了,縣中一乾官吏,上至縣令,下至看門小卒,誰要是跟郅正好好說話,那就等著滾蛋,老卒奉命行事而已。
“老卒,並非我炫耀,而是聽聞此事緊急,(郅)正對於查驗屍體頗有手段心得,還請老卒通融一二,讓我進去看看。”
郅正客氣道。
“你這娃娃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是讀了些聖賢書,可不曾聽說這聖賢書中還傳授查驗屍體的手段,你切莫誇下海口,若想進去,拿出官憑,若沒有,速速離去,免得撕破臉皮,實說了吧,縣令下令命我等對你如此,怪不得我。”
那老卒四處張望之下,確認無人,告知實情。
“告辭!”
郅正吃了一鼻子灰,還未上任,就感覺到了縣令陳千秋的惡意,閉目細想,未來做官之路,必定寸步難行,與自己當初所想完全一致,只是老母不易,郅正只能且看且行。
出了縣衙側門,郅正又帶著孟浪往別處走去。
“少爺,咱們不回家好生歇息還要去何處?”
孟浪心胸不大,見那狗仗人勢的老卒態度不善,
替郅正不平,心中憤懣,想要回家歇息,卻被孟浪帶著像無頭蒼蠅一樣,走向別處。 “既然看不到屍體,那咱們就去看看犯案第一現場。”
無頭屍案發生半月有余,縣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案發地點乃是一農夫放羊時,於靠近縣城東北的樹林中發現,郅正目光堅定,快步而去。
“我說少爺,咱明日才做得那差事,今日見不得屍體也就罷了,為何又要去案發地點,明日再看不成嗎?”
孟浪在其後緊跟,嘴裡頗有微詞。
“案發之地,時間愈久,證據和線索就消失的越多,這都半個月過去了,我可要抓緊時間,若能破了此案,替縣令分憂,但願他能明白我心,日後做官,不再為難。”
郅正明白一廂情願的想法可能會竹籃打水,但不得不這麽做,若以真心照明月,就看明月照不照我心了,大丈夫灑灑脫脫,他可不想把縣令陳千秋和他父親的仇恨延續下去,此案算上一個契機,能冰釋前嫌。
“也罷,也罷,只是小的自幼跟隨少爺,卻不曾聽說少爺學過什麽驗屍之法啊。”
書童孟浪是跟著郅正長大,只看見過郅正深夜挑燈看書簡,卻不曾聽過會什麽驗屍之法。
郅正猛地一哆嗦,自覺在孟浪和老卒面前險些說漏了嘴,他是法醫穿越而來,在此刻的漢朝,根本沒有關於法醫的任何著作和書簡,心下盤算好,日後不能可再對外如此說。
“噢,少爺我好像以前讀過一本關於刑事斷獄的書簡,也就吹吹牛,哈哈哈哈!”
郅正隨便糊弄了一句,孟浪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向郅正:少爺隻讀聖賢書,何時看過刑獄的書簡?怪哉!怪哉!
案發之地不遠,郅正和孟浪走了半個時辰不到,行至一處山前茂林,問了問附近農戶,根據指點,七繞八拐,鑽進樹林深處,就見到一處呈人字形被壓倒的草。
呼!
一陣陰風刮過,發出怪聲。
哢嗤!
老樹折枝,嚇的書童孟浪直往郅正懷裡鑽。
“你這是作甚,快快讓開!”
郅正無奈歎息,趕緊推開了鬼迷溜眼、疑神疑鬼的孟浪。
“少爺,你有沒有感覺到天好像都變黑了,是不是那無頭之人作祟,要害你我性命?”
孟浪雙手交叉抱著自己的胸口,站在原地不停發抖,眼睛四處亂瞟,身怕從哪竄出個什麽陰靈索命。
“胡說什麽,郎朗乾坤,雲高日烈,何時變黑了,安靜待著,不要影響我勘驗。”
郅正回頭看了一眼孟浪那怕鬼的樣子,著實可笑,實在令他哭笑不得,見他老實不說話,也就不好說什麽,專心查驗。
地上呈人字形被壓倒的草,本該是頭部壓著的部分,生長茂盛,堅韌挺拔,看得出來,那報案之人沒有撒謊,他看到的確實是一具無頭屍體。
草根深處,血跡早已變的烏黑,滲入土地,與草、地融為一體,可並未形成人字形,而是不規則的一大灘,郅正繞著被血浸汙過的一片草地,四處走走看看,不時低頭摸索,抬頭觀察。
“斷樹枝?”
郅正從案發現場旁邊一顆老樹的樹下撿到幾根斷樹枝,捏在手心認真思考起來。
“我的少爺啊,您不是要看案發地嘛,看那根樹枝作甚?剛才不是刮風掛斷了幾根嘛,咱們別浪費時間了,趕緊回吧。”
郅正沒有說話,孟浪所言不錯,附近老死之樹有幾棵,但逢刮風,必然會被刮斷幾根樹枝,剛才就親眼目睹,可眼前這一刻樹與別的樹不同,枯死的樹枝蔓延四周,若是有人從老樹西北方向往案發地走,個高者,發束必然被樹枝掛到,個矮者,腦袋必然被樹枝阻擋。
“不行,我要親自走一遍。”
郅正繞到那顆老樹後面,從樹枝下走過,頭頂樹枝更好掛到他的發束,郅正本能的用手一撥,隨手一下,不需用力,正好斷了幾根乾樹枝。
“有趣,有趣!”
郅正不禁會心一笑,心中猜想果然不錯。
“少爺,您還笑的出來?”
孟浪就在這一刻,覺得一起長大的少爺郅正是如此的陌生,渾身散發出一股強大的自信:這絕對不是文雅溫潤的少爺,可他又是誰呢?不對,他不是少爺還能是誰,莫不是那無頭鬼上了我身?要不然我怎麽會如此去想少爺呢。
郅正笑而不答,又走到了被壓倒的草前,想了又想,向孟浪詢問道:“孟浪, 此案何時所報?”
“少爺,你就別打趣小的了,您是知道的,半月前初一啊。”
“我曉得是半月前初一,本少爺來考考你,半月前初一前的夜晚,定是小雨襲人,卻未刮風,可對?”
郅正嘴角一歪,得意道。
“少爺居然還能清醒記得!半月前初一前的夜,縣中下有小雨,卻未刮風。”
孟浪隨口拍馬屁道。
“果真?我說的一點不錯?”
郅正眉頭一皺,眼神也變得犀利。
“那可不,少爺所說一點不假。”
孟浪覺得只要是縣中記性好的,基本都知道本月初一夜晚小雨啊,這有什麽可奇怪的,不知少爺又犯的什麽病。
“你是如何得知?”
郅正盯著孟浪威喝道。
“少爺,你不是懷疑我吧?”
孟浪著實吃驚不小,自幼跟隨了少爺,什麽為人,少爺能不知道?如何能懷疑他的身上。
“快說!”
郅正劍眉倒豎,像是深夜的一頭餓狼下山尋找獵物一般,嚇得孟浪往後倒退了一步。
“哎呀!”
孟浪一拍雙腿,先是白了一眼以為得了失心瘋的郅正,隨後歪著頭解釋道:“少爺你可真會冤枉人,半月前少爺不知得了何病,昏迷不醒,又縫雨夜,咱們家那破宅子,一到下雨天就漏雨,老夫人害怕少爺雨激染了風寒,命我連夜修補屋簷,你老人家倒是昏迷大睡,可憐了我盯著小雨補了一個多時辰的屋簷,如今倒好,不但不謝小的,還來懷疑小的,著實令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