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黃河萬裡沙,浪淘風簸自天涯。
好一條黃河,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千古人物,還看今朝。”
“我說郅大人啊,您還有心情吟詩呢,趕緊走吧,天再黑點,估計都沒有船家了,這晚上總不能住這荒郊野外吧,這都累了一天了。
羽林將士等著過河呢。”
丞相少使散丹丘見郅正快要到目的地河內郡了,突然放慢了速度,取笑著他附庸風雅,裝神弄鬼,若論才學,自己可比郅正高明多了,自己都沒有展露學問,郅正還擱著裝上了。
“走!”
郅正瞪了破壞他氣氛的丞相少使散丹丘一眼,繼續出發。
河內郡的地界十分奇怪,大部分在黃河以北,少部分在黃河以南,到了黃河邊,魏其候竇嬰跟郅正、丞相少使散丹丘告辭,沿著黃河南岸一路向東一百裡,就能達到南岸河堤的所在縣城。
“竇大人,別忘了那件事,你可是答應過我們的。”
丞相少使散丹丘眯著眼睛提醒道。
“了然,了然。”
魏其候竇嬰捋著胡子,騎在馬上帶著隨從奔赴目的地。
本來郅正等人可以順利過河,可是忙碌的五六個船家先把黃河對面渡河的人給接了過來。
十三個面黃肌瘦的女子一下渡船,四個漢子把她們的手綁起來,連成一排,從郅正等人跟前過去。
“先生,這些女子怎麽跟囚犯一樣?任憑那四個男的用鞭子抽打?”
十三個女子中有體力不支者,稍微一放慢速度,四個漢子就上鞭子抽打,驅策如同牛馬,毫不憐香惜玉。
郅正先安排最前面的羽林軍過河,而後盯著那十幾名滿臉淚痕、長籲短歎的女子觀察,再看看那四個膀大腰圓的漢子,心中已然了然。
“你記得平涼縣的湖漢樓嗎?也就是被龜奴黃強殺死的燕水姑娘。”
“怎會不記得,刻苦銘心。”
郅正往事重提,烏騅子雄則認為郅正的回答牛頭不對馬嘴。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些女子估計是河內郡那些災民,家裡吃不上飯的,把女兒給賣了,換了點糧食。
這些膀大腰圓的漢子就是販賣女子的掮客,按照他們所走的方向,估計是要把這些可憐女子賣入長安的妓院,姿色可以的以後也只能當妓女了,姿色平庸的估計就賣給富貴人家為奴為婢,過河吧,雖然有些不忍,但那四個掮客不也是花錢買的,那些女子的爹娘決定的事情,我們也不好插手。
不幸中的萬幸,河內郡災民到了賣兒賣女的地步,還沒有到易子而食的境地,我們要加快速度,以防不測,不要讓人間慘劇發生。”
郅正想幫但漢律規定是可以自由買賣人口的,有奴籍,有賤籍,考慮到這一點,郅正只是微微搖了搖頭,可憐這些女子的坎坷的命運。
“……”
烏騅子雄聽到這裡,默不作聲,就看著那些女子被驅趕著往長安走,面容自然不善。
“雄大,你可別衝動啊,他們做的事雖然缺德,但是在法令規定之內,咱們身上的錢這一路上都散發光了,不能把她們賣回來,剩下的錢是要賑災的,別看了,看多了心痛,我先去主持渡河事宜。
駕!”
郅正一揮馬鞭趕到渡口旁,幫著羽林軍抬著錢糧上了船。
“駕!”
烏騅子雄趁著郅正忙碌,無暇顧及自己,馬鞭一揮,朝著那群女子和四個大漢騎去。
“雄大,你瘋了嗎?”
郅正就看到烏騅子雄氣衝衝地席卷而去,狂亂馬蹄卷起陣陣塵煙,可是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順利過河,六家渡船,二十萬石糧食、八十萬五銖錢,還不算馬車、馬匹,哪裡還有閑工夫管烏騅子雄。
半個時辰後,大部分錢糧馬車都已安全度過黃河,就剩下部分錢糧馬車和羽林軍,郅正忙的是一頭大汗,烏騅子雄終於又騎了回來,一臉的滿足和得意,下了馬幫郅正往船上搬東西。
“雄大,你不幫我搬東西,幹嘛去了?”
郅正看著烏騅子雄賣力的幫他搬東西,心中隱約猜到了烏騅子雄剛才那半個時辰幹嘛去了。
“救人!”
烏騅子雄自豪地喊了出來,手裡還不忘乾活。
“你聲音小點。”
郅正放下手中東西,交給剩下的羽林,拉著烏騅子雄走到三丈外黃河邊,滔滔黃河水,聲聲如山崩,使得別人聽不到他們的說話。
“你不會是去救剛才那十三個女子去了吧?”
郅正一臉憂色。
“先生,你果然聰明,沒錯,某正是去救了那十三個可憐女子。”
烏騅子雄豎起大拇指自誇道。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虎賁校尉,雖屬軍職,但是朝廷官員,怎麽可以知法犯法呢?”
郅正狠狠地瞪了烏騅子雄一眼,然後警惕地看了一下搬東西上船的羽林軍,害怕他們聽到給丞相少使散丹丘告密,走到烏騅子雄跟前附耳道:“有沒有其他人看見?”
“自然是沒有。”
“那還好。”
郅正摸了摸胸口,就害怕有人看到烏騅子雄,一旦告知官府,追查下來,烏騅子雄身為朝廷官吏,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先生,別裝了,如果不是你提醒某,某也不會去啊。”
烏騅子雄朗聲笑道。
“胡說,我什麽事實給你說救人了?”
郅正眼神閃爍,轉身看向黃河,故作鎮定。
“先生你剛才不是說你先去主持渡河事宜嗎?如果先生不是這個意思,為何不說一起去主持渡河事宜?
你先去主持渡河事宜了,那可不就是讓某去救人,再過來幫忙嘛。
某這不是按照先生所言,去替先生辦事了嗎?”
烏騅子雄一把摟住了郅正,笑看濤濤黃河。
“可以啊你,現在都跟我有默契了,有長進啊。
對了,你是怎麽救人的?”
郅正好奇的詢問起來。
“本來某過去是好言相勸,讓他們放了那十幾個姑娘,可他們不聽的。
沒辦法,某為了防身,不得已把他們給打死了,屍體扔在了山中密林裡。”
“哎,又是四條人命,沒想到我郅正居然有一天跟你一起知法犯法,那四個漢子罪孽深重,乾的這等喪盡天良的缺德勾當,死有余辜,只是可憐了他們的家小。
罷了,那些女子,你是如何處置的?”
郅正關心地就是那十三個女子的下落。
“喔,某從那四個漢子身上搜到了不少錢,還有賣身契竹簡,分發給那些女子,讓他們按照咱們來的路,叮囑他們千萬不要走大路,到了長安,想辦法用那些錢過活。
賣身契竹簡也讓某給捏成碎渣, 消滅了證據。”
“可以,可以,沒想到你在我的耳聞目染下,竟然可以獨當一面了,不容易啊,
行了,以後這種事能繞人一命就繞人一命,趕緊過河吧。”
“好嘞。”
此時,二十萬石糧食、八十萬五銖錢全部安全渡過黃河,一百羽林也過去大半,而丞相少使散丹丘為了偷懶,是第一批過河的,隻留下郅正、烏騅子雄少數羽林。
“過河!”
郅正站在渡船上,腰佩勝邪神兵,烏騅子雄手持霸王長矛,威風凜凜,遙看長河落日,一白發老叟撒開漁網捕魚,此情此景,漢服長袍高冠戴,橫槊賦詩於波浪,大丈夫豪邁,立於天地。
濤濤黃河東逝水,浪花淘盡大漢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成也罷,敗也罷,一切都隻由後人評說。
郅正等所有人安全渡過黃河,郅正催促他們加快速度,趕在明日之前,一定要趕到河內郡首府商都(朝歌),可那些羽林軍早已累的不成人形,在路上磨磨唧唧,慢慢前行。
郅正用後世望梅止渴的辦法,騙他們說到了商都就能吃好喝好睡好,一百羽林瞬間有了乾勁,忍住滿身的疲憊,加快速度,直奔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