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軍救我!趕走他們!”幾十雙手堪堪要把郅正從馬上拉下來的時候,郅正沒他法,只能呼喊羽林軍來趕走他們。
訓練有素的羽林軍可不管對方是誰,紛紛拿著長刀趕了過來。
“快跑!”
災民們一看官兵都出動了,自己又從烏騅子雄、派錢的隨從那裡得到了五銖錢,瞬間是一哄而散,落荒而逃。
“先生,你沒事吧。”
災民一跑,烏騅子雄趕緊趕到郅正旁邊,看著郅正那白淨的長袍上全是黑手印,褲子上有被災民哄搶之下扯爛的破洞,十分狼狽,不禁關心起郅正,暗怪自己沒有聽郅正的話。
“不礙事,不礙事。”
郅正整理一下長袍,見災民已走,這就往隊伍裡騎。
“先生,剛才某看到一個漢子故意把你往馬下拉,我等好心幫助,他們居然不但不領情,還試圖搶從我們身上搶錢,著實可恨,看某不把那有手有腳卻想著搶錢的賊人痛打一頓,為先生出氣。”
烏騅子雄怎麽都沒有想到那些剛才看起來十分可憐的災民,在派錢的一瞬間,如狼似虎,變的跟搶劫的強盜一般,十分無理,隻覺得自己幫錯了人,想抓住那個最為強壯的漢子暴打一頓,以泄心頭之恨。
“罷了,他們都是為了活命,都不容易,可以理解。
咱們趕緊趕路吧。
但是後面如果再遇到災民,千萬不要生可憐之心,我說句不好聽的,你們這種行為就是婦人之仁,鼠目寸光,千萬不要再行如此荒唐之事,不要好心辦了壞事,待到了河內郡再做打算。”
郅正看著氣憤的烏騅子雄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即繼續趕路。
烏騅子雄乃是平涼富商,吃穿不愁,家財萬貫,哪裡見過這種陣勢,就是自己在平涼縣的時候,三年前的那場蝗災,在縣令顥之茅的感召下,派錢發糧,也沒有像眼前這些災民一樣,毫不顧忌禮義廉恥,見錢眼開,如瘋狗一般,亂咬人,恨不得把他們四個給活吃了。
“先生,他們為什麽會這個樣子?某明明是做的好事,可他們怎麽就……”
烏騅子雄騎在郅正身後追問,像他這樣的腦子估計一輩子都想不明白,所以問起比他聰明千百倍不止的郅正。
“都快餓死了還顧什麽禮義廉恥,為了活命,他們都敢殺人,不足為怪。”
郅正風輕雲淡一句,在他來賑災的路上就想到了。
“先生,某還是不懂啊。”
烏騅子雄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一個字!”
“什麽字?”
“窮。”
“窮?”
身為世家豪族出身的烏騅子雄根本體會不到什麽叫窮。
“沒錯,窮是萬惡之源,餓是上天對世間凡人最大的懲罰,只要不窮,就不會餓,不餓整個世間就會和諧,所有人都會幸福,就沒有那麽多爾虞我詐,沒有那麽多死離死別。”
郅正如是說。
“那大漢的百姓什麽時候才能不窮不餓呢?先生,某對其十分憧憬,太想看到那一天了。
如果能看到那一天,某還跟著先生做什麽,回家放馬牧羊,不亦快哉!”
烏騅子雄聽著郅正所說的話,心裡幻想著那一副人間美景,沒有窮人,沒有饑餓,那該是多好的人世啊。
“幾千年以後待紅色染遍大漢壯麗山河吧。”
“啊?幾千年?那某骨頭都化成灰了,某是等不及了。”
“你啊你,凡事不可過急,一步一步來,就像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從牙牙學語再到長大,這是一個過程,只不過要等幾千年了,而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讓幾千年以後的人的祖先,也就是眼下的災民不被餓死,我們能做到這些,就算是功德無量了,就算是造福後人了。”
郅正剛感慨完,身旁宛若刮過一陣颶風,烏騅子雄衝在了隊伍最前面,肆意奔騰,將手中的霸王長矛高高舉起,對著無垠的蒼穹狂嘯一聲。
“啊!”
“你啊你,猴急的性格。”
一路而去,路上的災民越來越多,烏騅子雄本來不想給那些災民給錢,可實在是於心不忍,想要派錢時,卻發現囊腫羞澀,之前就把身上所有的錢給了前面遇到的災民了,去懇求郅正,郅正則不為所動,搞得烏騅子雄很不開心。
夜幕拉開,由於郅正等一行人為了趕路,更快的趕到河內郡,避開官道,走的都是鄉間小路,一路上沒有遇到可以讓他們住宿的官驛,順著鄉村小路,路過一座深山,而深山的背面就是黃河渡口。
趕了一天的路了,郅正急著要趕到河內郡賑災,可架不住魏其候竇嬰、丞相少使散丹丘為那一百多名押送二十萬石糧食、八十萬五銖錢的羽林軍說情,他們幾個當官的都是騎馬而來,而那些押送錢糧的一百羽林是走著來的,郅正心中雖然著急,但總不能急著趕路,把一百羽林給活活累死不是,那二十萬石糧食、八十萬五銖錢誰來押送。
郅正同意,在大山中,看到山腰處有一村落,於是決定在老鄉家裡借宿。
隊伍進入山中村落村口,明顯的能感覺到整個村子死氣沉沉,到處彌漫著說不上的冷清和寂寥。
唯一使得這村子有些生氣的就是在村口大樹下玩耍的三個孩子。
“兄弟們,我撒尿,你們和泥,好不好?”
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對著三個三四歲的孩子建議道。
“好。”
三個稍小的孩子笑著應和道。
“等著,小爺先撒泡尿。”
大些的孩子兩手叉腰,暗自偷笑,準備脫褲子撒尿。
就在這時,一個頭上長滿癩子的小孩急匆匆地跑到了那個稍大一些的孩子跟前,氣喘籲籲地喊道。
“八哥,你娘死了。”
正常人聽到估計要給報信的那個孩子臉上一巴掌,但稍大一些的孩子竟然無比鎮定,一臉的不信。
“胡說,早上我娘還好好的呢。”
報信的孩子摸了摸腦袋,繼續說道:“那大概是我弄錯了,也許是你爹死了。”
“羔子養的,你胡說什麽呢?”
報信的孩子趕緊解釋道:“反正你家剛死了人,搞不清是你爹還是你娘,真的。”
“啊!”
那稍大一些的孩子哭喊著往家裡跑去。
“小小年紀,說話就儒雅隨和、口吐芬芳,跟小嘴抹了蜜一樣,這以後還得了。”
本來挺悲傷一個事,從那孩子嘴裡說出來,惹的郅正低著頭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