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閑了?”
“終於得閑,後天就是月底太廟祭祀,今晚咱倆喝點?”
“喝!”
二人勾肩搭背地去找王玄素,結果王玄素依舊如往常一樣,早已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哎,罷了,就咱倆吧。”
寧毅和郅正看著渾渾噩噩度日的王玄素不禁搖頭歎息。
二人給王玄素蓋好被子,關好門,從西跨院來到二堂吃飯。
“娘親大人。”
寧毅先給老娘行禮。
“叔母好。”
郅正也規矩行禮。
“來吧,毅兒,為娘和你弟弟等候你多時了。”
寧毅老娘招呼著寧毅和郅正坐在飯桌的左側,本來也覺得沒啥,可寧毅弟弟寧宏竟然不等客人,就已經開始埋頭吃飯了。
“弟弟,你怎麽不等娘親大人和哥哥朋友動筷,你就先吃上了?
爹幾天不在,你就如此失禮?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寧毅分外覺得極其丟人,他去郅正家時,郅正家裡雖然不大,但是待客有道,就是那小小的書童孟浪都知道給客人添水倒茶,他們坐著,書童孟浪只能站著,自己的弟弟反倒一點規矩都不懂,雖然是有十幾歲。
“啊?”
寧宏掃了一眼寧毅和郅正,隨口道:“大哥,我餓的不行了,所以才……”
“算了,你弟還小,正常。”
郅正也在一旁勸著。
“哈!哈!”
寧毅壓住了火,既然自己弟弟都這麽說了,弟弟不懂事,他不能不懂事不是,長舒了兩口氣,堪堪忍下。
“罷了,你坐到左邊來吃,哥哥和你郅大哥坐右邊。”
秦漢以右為尊,郅正又是客人,又是自己的好兄弟,自然是上賓,坐在右側吃飯,方顯對郅正的重視。
“喔。”
跋扈如寧宏,見到老哥寧毅不敢犯渾,乖乖地和郅正換了位置,心裡卻十分不爽。
“娘親大人,這是孩兒的好兄弟郅正,想必母親早就知道了吧。”
寧毅熱情地給老娘介紹郅正。
“自然知道,上一次為娘還請他一起吃飯呢,只不過郅正賢侄有事,沒吃成,哈哈哈哈!”
寧毅老娘對郅正可是很是欣賞,畢竟是蒼鷹郅都的兒子。
“那孩兒就不多說廢話了。”
寧毅又看向了低頭吃飯的寧宏。
“弟弟,這是大哥我最好的朋友,郅正,字稼軒,你以後就叫他郅大哥吧。”
“……”
寧宏低著頭吃飯,假裝沒聽到。
寧毅臉上掛不住,但還是強忍著,畢竟是自己的親弟弟,血濃於水,依舊給著好臉。
“弟弟,快給郅大哥行禮,一會再吃不遲。”
寧毅微笑著說著,寧宏依舊低頭吃飯。
郅正前些日子就見識了寧宏小小年紀就是個混帳東西,所以也不在意,一旁勸著。
“算了,你弟還小,怕生,寧兄,叔母,咱們吃飯吧。”
郅正緩解著尷尬,勸寧毅老娘先動筷子,要不然他這個客人不敢動筷子。
“是啊,毅兒,趕緊吃吧,你弟還是個孩子,算了。”
寧毅老娘拿起筷子給郅正和寧毅夾菜。
“這話怎麽這麽熟啊?”
郅正就想到了後世之人,那些沒有素質極度溺愛自己孩子的父母爹娘不就是最愛說這句話,百試百靈,屢試不爽,無懈可擊,讓人啞口無言。
換言之,誰還不是個孩子,郅正上有五十老娘,那在郅正老娘看來,不論郅正是三四歲,還是七老八十,那可不就是郅正老娘的孩子嘛,誰還不是個孩子呢,你在你娘這是孩子,我在我娘這也是孩子啊,大家都是孩子,都是人世走一遭,何必要讓你這個孩子呢。
郅正也瞬間明白寧宏為何會成為這樣,估計是寧毅老娘給寵壞的。
“謝謝叔母。”
郅正低頭也狠吃了起來,吃了幾道菜以後,覺得這寧家的廚子手藝可不比竹林苑的差,各領風騷,各有各的味道,一個字:香啊。
“寧兄,這道菜可真是了得啊,真好吃。”
郅正夾了一口菜,放在嘴裡細細品嘗,味道果然了得,入口即化,口齒之間留有余香,回味不絕,堪稱絕味佳肴。
“郅正啊,你喜歡吃就多吃點。”
寧毅老娘又給之夾了一片。
“稼軒啊,咱倆不僅志向抱負一樣,而且口味一樣。
這道菜叫做牛唇鹿腿。
乃是我家裡廚子拿手好菜。”
寧毅開始自誇起來。
“牛唇鹿腿?有什麽說法?”
郅正放下筷子請教起寧毅,洗耳恭聽。
“這可有講究了,第一,這牛肉乃是最是奢侈之肉,你是知道的,殺耕牛那可是犯法的,這還是從官府重金買來的死牛肉。
第二,這牛唇肉是牛身上最軟的肉,就嘴巴下面那一點點,多了不要,少了不行,然後燔(放火上靠,秦漢吃肉的方式之一)至半成熟。
再割下一條剛殺死的小鹿的大腿,在鹿腿之間,挖一個眼,把燔至半成熟的牛唇肉塞進鹿腿的眼裡。
在養育蘭花的土上澆上一半的泉水,記住一定是山泉水,把土和山泉水使勁攪拌,再均勻的抹在鹿腿之上,炰(秦漢一種燒烤方式)至全熟。
最後一步來了,剝下鹿腿上的泥後,切掉鹿腿外面一層的皮,將鹿腿切割成片,撒上西域重金買來的香料,隻吃帶有牛唇肉的那一部分。
哎呀,妙啊。”
寧毅說完趕緊夾起一片,塞在嘴裡,細嚼慢咽。
“稼軒,吃的時候再配上西域葡萄酒,哎呀,那叫一個香啊。
對呢?酒呢?來人,上酒。”
寧毅對著伺候他們的女婢命令道。
郅正人都挺傻了,此時此刻的大漢,先不說那普通老百姓吃不到的牛肉,就說這西域香料,“越獄候”張騫還沒回來開通絲路呢,這西域香料可比黃金還要貴重啊,郅正聽後的第一反應就是:“寧兄,這也太貴了吧,兄弟我吃一次就算了,嘗嘗鮮,酒也就算了,這也吃的挺好。”
“鄉下土佬。”
一直沒有說話的寧宏張口就來了一句。
正要勸郅正喝一點西域葡萄酒的寧毅,笑容逐漸消失,拉著臉看向依舊低頭的寧宏。
“你剛才說啥?你再說一遍。”
寧毅一咬牙,眼中全是怒火。
低頭吃飯的寧宏感覺到了寧毅那周身散發出來的怒氣,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口水,抬頭害怕地看向寧毅。
“弟弟,給郅大哥道歉。”
寧毅到底還是忍住了,畢竟寧宏確實還小,又是一家人,自然能壓得住火。
“我憑什麽給他這個臭布衣道歉?他是什麽身份?我是什麽身份?不就是個靠咱爹關系當官的窮鬼嗎?弟弟我就不明白了,你怎麽那麽重視這個窮布衣。”
寧宏估計是沒見過寧毅發火,仗著有老娘撐腰,吃準了寧毅不會打他。
“你說啥?”
寧毅沒想到這個小兔崽子竟然當著他的面, 侮辱他的好兄弟郅正,整個臉扭到一起,咬著牙眼睛噴著火怒視寧宏。
“我就說了怎了嘛?”
寧宏也是人小鬼大,放下筷子就往老娘懷裡鑽。
“郅正賢侄啊,對不住!實在對不住!我家宏兒還小,這才出言得罪,這樣,等吃完飯啊,看老身怎麽收拾他。”
寧毅老娘雖然嘴上發狠,可抱著寧宏的手是抱的更緊了。
“對,對,對,他還小,來,咱們吃飯,不礙事,不礙事。”
郅正心裡早就想毒打一頓這個狗少爺了,可畢竟是在人家家,郅正和顏悅色,趕緊勸盯著寧宏怒視的寧毅吃飯。
“哼!”
寧毅這才又開始吃飯,同時不忘給郅正夾菜。
“大哥,弟弟我就不明白了,你為什麽總結交這樣的鄉下布衣,無權無勢,無錢無人。
你看弟弟我的朋友,丞相田蚡的三兒子田齊,宗正劉懋的小兒子劉謀,那可是都是大官的兒子,和弟弟我身份相符,那出去玩,多有面子啊,路過的人都躲著走。
哥哥你再看看你,那邊還有一個天天喝酒的無能廢物,這邊又是個靠咱爹當官的窮布衣。
哎,大哥啊,有時候弟弟我都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可愁死弟弟我了。”
寧宏心自然是向著寧毅,他只不過站在出身在權利高層的富貴之家俯瞰窮人的角度看問題,自以為還是為了寧毅好,臨說完還少年老成地搖頭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