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衣少尊使寧毅一走,郅正打開窗戶,抬頭仰望滿月,悠悠歎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沒想到我郅正亦是如此,武皇帝,你的殺心太重了,哎!
不想我愛民為國,到頭來雖然調查清楚了邗溝運鹽官船傾覆的案子,但是害死了定陶鹽梟白子虛一族,老天啊,你告訴我!我郅正做的就是對還是錯呢?”直到夤夜,郅正才懷著難受的心情睡去。
翌日,郅正睡到中午才起來,而後出門就聽到說了定陶鹽梟白子虛一族十二歲以上的男丁全部被殺的消息,此時正在處斬那些官員。
郅正避之不及,和烏騅子雄簡單的吃了一點飯以後,就去了建章樓樂坊。
再度進入建章樓樂坊,郅正好生感慨,本以為生意十分熱鬧,結果是門可羅雀,門口只有無精打采的店小二,郅正一問,才知道全城的人都去菜市口看熱鬧去了。
“老板娘呢?”
郅正和烏騅子雄進入建章樓樂坊,四處張望,尋找著梔子姑娘。
“郅大人!”
白紙扇正在二層雅間喝酒,一低頭就看到了郅正。
“梔子姑娘呢?”
郅正抬頭詢問。
“在她自己的房間裡。”
白紙扇趕緊放下酒杯,往一二層樓梯走,去迎接郅正。
“白紙扇,今日我便要回京辦一點事,之前我答應你,保舉你做定陶的父母官,你放心,我會對陛下舉薦你的,至於是不是定陶的縣令就看陛下的意思了。”
郅正拍了拍白紙扇的肩膀,讓他放心。
“多謝郅大人玉成!小人謝過郅大人了。”
白紙扇當即激動地給郅正下跪磕頭,高興地眼淚都出來。
“舉賢不避親,你是個聰明人,更是個讀書人,希望你以後做官好好對待百姓,若是聽到你貪贓枉法、坑害百姓的事情,我郅正第一個來殺你!”
郅正嚴厲地訓斥完後,就往梔子姑娘所在的四樓走去,而烏騅子雄也識相的沒有跟上。
“謹記郅大人教誨。”
白紙扇這才起身,拉著烏騅子雄待在二層閣樓喝酒去了。
咚咚咚!
梔子姑娘的房門被敲響。
“誰啊?”
梔子姑娘詢問道。
“我,郅正!”
郅正大聲喊道。
“哦,是郅大人啊,進來吧!”
有了梔子姑娘的允許,郅正這才推開房門,進去一看,裡面居然披紅掛彩,紅被子紅蠟燭,梔子姑娘也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穿著婚服。
“這才幾天不見,你要嫁人了?”
郅正由衷地祝賀道。
“沒,我在等你。”
梔子姑娘說完後,嬌滴滴地起身,關上了房門,從裡面鎖上。
“等我?等我就等我,何必把房間布置的跟大婚一樣,你可真是的。”
郅正正說著,梔子姑娘突然走到郅正背後,從後面抱住了郅正。
“郅正,你能娶我嗎?”
梔子姑娘居然哭了起來。
“你覺得呢?”
郅正淒然一笑。
“那就是不能咯?”
梔子姑娘黯然道。
“是啊,就算我可以娶你,首先我老娘也不會答應,還有舞陽公主,你是見過的,最重要的是我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這你知道吧?”
郅正想要掙脫開梔子姑娘,可是梔子姑娘怎麽都不願意松開郅正。
“在我知道你是郅正的一刻,我就知道咱兩是不可能了,即便是給你當媵妾都不可能了,尊卑有別,我又是出身……罷了,你我就這樣吧。”
梔子姑娘在郅正身後痛苦了起來。
“你能明白就好,其實今天我是來跟你們辭行的,我準備今天就回長安,本來之前我去了上黨郡,想直接回長安,之所以回來,一是跟你們道別,二來就是看看繡衣少尊使寧毅給定陶涉案的人定的罪名是否公允。”
郅正低沉著說完,就準備離開建章樓樂坊。
“我不讓你走!”
梔子姑娘哭鬧道。
“不行,我必須要回長安,定陶的案子查完了,我要回京複命。”
郅正說完之後,使勁掙脫開梔子姑娘,就要推門而出。
“郅正!你答應我一件事,你就走你的,走到哪都行,如果不答應,你今天就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
郅正萬沒有想到梔子姑娘竟然如此的剛烈,先是堵住了房門,而後拿出之前就藏好的剪刀抵在了喉嚨處。
“你讓開!”
郅正簡直不能理解這個不可理喻的女人,瘋狂的女人。
“你逼我試試?你當我嚇唬你呢?你一走,把我的心也帶走了,留我一個人在這裡,我也不想活了,之前我欠你一條命,你若是想要,我現在便還給你!”
梔子姑娘激動地喊了起來。
“行,我知道你不怕死,也不是威脅我,但是你究竟想幹嘛?直說,只要是我郅正能答應你的,絕對答應你。”
郅正還真是拿這種瘋狂的女人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無奈答應。
“我知道於公於私都留不住你,你也不會帶我走,本來我想一死了之,反正命是你給的,但是我實在是太愛你了,你必須要……”
梔子姑娘說著就扔掉了剪刀,褪去了了紅色婚服,而後一件一件的脫。
“你必須在我這裡留點什麽,即便我不是你的妻,不是你的妾,那也該是你的人,一天也好,一個時辰也好,你若是從我,我便讓你走,你若不從,我便死給你看,你知道我不是開玩笑的。”
梔子姑娘說著說著,褪去了所有的衣服。
郅正這才明白梔子姑娘為何要將整個屋子收拾的跟要大婚一樣,原來在這裡等著他呢,
“你能不能不要利用我的同情心?嗯?這樣太齷齪了,你覺得這樣我會高興嗎?”
郅正歪頭看向別處,十分尷尬。
“我不管,我什麽都不管了,只要片刻的溫存,你愛去哪裡去哪裡,我也就死了這條心了。”
梔子姑娘說著一步一步向郅正靠近。
“哎。”
郅正知道梔子姑娘不是開玩笑的,他實在不忍心梔子姑娘因為自己自殺,閉著眼睛一想:翁主劉陵,你害得我……哎,罷了,木已成舟,就這樣吧。
“好,我答應你,但是你別忘了你說過的,你若反悔,我便不會再理你。”
郅正說完,寬衣解帶,往鋪著紅被子的床榻走去。
紅紗羅幛美人裙,佳人吹蠟淚已下。
慢蓋輕褪赤繡衣,登高望遠心向馳。
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山澗小溪潺潺意,金蜂刺破花心蕊。
自是皺眉自是啼,波浪一浪勝一浪。
不知君是何種意,強過一次不勝力。
穿好衣服、整理好發束的郅正站在房間門口,回頭對著梔子姑娘依依惜別:“我走了,以後自己保重吧,放心,在定陶你會過的很好的。”
“郅正,保重,如果想我了就來這裡找我,我等你,等你一輩子。”
癱軟在床榻上的梔子姑娘再無遺憾,很想爬起再給郅正最後一個擁抱,可是實在是沒有力氣了。
“好,那我們有緣再見吧。”
郅正說完,打開房門,頭也不回的走了。
“先生,你這是跟梔子姑娘有啥說不完的話?這都半個時辰了。”
烏騅子雄已經把白紙扇灌醉,一個人喝著,見到郅正這麽久才下來,不免有些好奇。
“沒什麽,以後她不會煩我了,而且什麽都跟她說清楚了,走,去河岸碼頭堂口。”
郅正打起精神,準備跟河岸碼頭堂口的人作別。
來到河口鎮河岸碼頭堂口,郅正並沒有急著進去,而是來到了堂口的後門的河邊,烏騅子雄去把瘌痢頭九毛給叫了出來。
也許是瘌痢頭九毛到現在都不敢相信張墨就是名震大漢的神斷郅正郅稼軒,也許是郅正不好意思給被他利用的瘌痢頭九毛說話,郅正站在河邊看景,瘌痢頭九毛站在身後低著頭不知如何開口。
“先生,九毛兄弟給你叫來了,你怎麽不說話啊。”
烏騅子雄看著二人尷尬的局面,紛紛給二人台階下。
“郅大人,小人有禮了。”
瘌痢頭九毛知道郅正乃是朝廷大官,像他這種江湖上的人是高攀不起的,之前不知道,還能以兄弟相稱,現在知道了,只能以官民的身份對話。
“起來吧。”
郅正望著無盡的河邊淡淡一句。
“哦。”
瘌痢頭九毛乖乖起身,但是再無之前那種感覺了。
“怎麽這麽跟我說話?之前那種大大咧咧、有啥說啥的樣子呢?嗯?”
郅正終於終身,微笑著看向了瘌痢頭九毛。
“這不是……”
瘌痢頭九毛尷尬一笑,看著烏騅子雄冷靜道:“這不是您的身份變了嗎?”
“哈哈哈哈!”
郅正爽朗一笑,就知道瘌痢頭九毛會這麽說。
“九毛兄弟,你錯了,我還是我,一直沒有變,變得只是名字。”
郅正笑著解釋。
“郅大人,可是我覺得……”
瘌痢頭九毛欲言又止。
“不是我變了,是你的心變了,你覺得我是郅正,是當官的,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特使,可是我從來沒有這麽覺得,只要你不這麽想,我們還是曾經一起共患難的好兄弟。”
郅正把手搭在瘌痢頭九毛的肩膀上安慰。
“郅大人,您說的這些我都懂,但是我就問郅大人意見事情,還望郅大人如實回答我,如果是實在話,我便還拿郅大人當我的老大,當我的兄弟。”
瘌痢頭九毛咬著牙堅決道。
“說吧。”
郅正早已料到只是沒有明說。
“您之前之所以幫我,是不是為了利用我?以我為點,從而接近定陶鹽梟白子虛啊?”
瘌痢頭九毛情緒有些激動了起來。
“……”
郅正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和烏騅子雄對視一眼,紛紛感到慚愧。
“是,當時我是利用你。”
郅正毫不遮掩道。
“哎,果然如此。”
瘌痢頭九毛推開了郅正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默默地轉過身,情緒瞬間崩潰,熱淚滾滾而下。
“郅大人,那我還真是傻,雖然我感覺到了您的身份不一般,但是沒有想到您真的就是郅大人,老百姓眼中的好官,但是……但是……”
瘌痢頭九毛猛地抬起頭望著天空喊了起來。
“但是我們這些底層的小人物也是人啊,你要是當初明明白白的告訴我,我會同意幫您辦事的,可是您為了自己的目的,欺騙了我,欺騙了我和兄弟們對您的感情,這是我不能忍的,我們這些闖江湖的,最看重的就是第一個義字,可是您……哎,罷了,指不定我哪天就死了,操這麽多心幹嘛,郅大人,告辭。”
瘌痢頭九毛低著頭哭著準備離開。
“九毛兄弟,我雖然利用了你們,但是我真的把你們當成自己的好兄弟了,我並沒有欺騙你們的感情,如果我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的人,又怎麽會舍命去救梔子姑娘呢?嗯?我若真是那種欺騙你們感情的人, 我又何必處處維護你保護你呢?
你仔細想一下,這件事,最後得利的人有誰?”
郅正對著瘌痢頭九毛的背影喊了起來。
“不錯,是我,您打下的底盤都歸我了,但是您也是受利者不是?”
瘌痢頭九毛不可否認,但是也敢反問。
“這件事受利者只有兩個,一個是你,還有一個就是當今皇帝,我什麽都沒有得到,我只是為大漢百姓辦事的人,你不明白嗎?
我真的把你當兄弟了,九毛兄弟,你好好想想,我郅正到底有沒有把你當兄弟?嗯?你仔細想想?如果你還覺得我在騙你,那你就走吧。”
郅正也很難受,咆哮了一聲後,忍住淚水看著河邊。
“九毛兄弟,先生待你和兄弟們都不錯,除了前面對付沿河八坊刀把子張天勝外,先生什麽時候讓你們流過血?九毛兄弟,今天先生來,就是希望你能理解,你自己看吧,你若是走了,你將失去一個好兄弟。”
烏騅子雄也在一旁提點著癩痢頭九毛。
“……”
瘌痢頭九毛沒有回答,依舊低著頭往回走。
“哎。”
烏騅子雄無奈歎了一口氣。
在瘌痢頭九毛走出五步之後,突然猛地回頭,跑到郅正跟前,噗通跪了下來,喊著熱淚激動道:“老大,你當真雲願意繼續把我們這些小人物當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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