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爺,小人絕對沒有看錯,雖然為首帶頭搶劫的人蒙著面,穿著便服,但放眼整個河內郡,哪有那個漢子那樣高大的身材,尤其是那雙凶神惡煞的眼睛,小人記憶猶新,歷歷在目,絕對沒有看錯,就是剛才做到大堂上旁邊的那個軍伍,錯不了。”
那漢子本是龍二家的打手,也是他於昨晚後半夜告訴了郡守邱大輔、丞相少使散丹丘搶劫他主人的漢子絕非一般災民,而是身手矯健的軍伍,個頭高大威猛,有萬夫不當之勇,放眼河內郡,只有郅正帶來的虎賁校尉烏騅子雄。
“散大人,看來沒錯了,往常跟著郅正那廝的一百羽林全都不見了,不是他還能有誰?”
郡守邱大輔惡狠狠地看向丞相少使散丹丘。
“本來本官不信,郅正敢有這般天大的膽子,身為天子特使,朝廷官吏,縱兵搶劫普通百姓,實屬可惡,讓爾等無辜失去許多錢財,致使本官都無法給我家嶽父老泰山交代。
沒了糧食,爾等與七大糧商之間也就沒了孝敬我嶽父老泰山的心意,怪不得你們,本官這就上奏。
單論此罪,郅正必死。
爾等放心,本官一定替你們報仇,殺了此包藏禍心、居心不良的畜生,好在這廝前兩日給爾等獎勵不少賑災錢款,你們說不能讓本官白出力吧?”
丞相少使散丹丘本想著從七大糧商和河內郡大小官員手中撈上一筆,但七大糧商的錢糧被災民洗劫一空,郡守邱大輔等官吏從商都倉調換出去的糧食原本指望著從龍二爺手中狠狠地賺上一筆,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讓郅正搶先一步,到最後什麽都沒撈到。
既然不能從七大糧商手裡和商都倉調換出去的好糧撈到油水,丞相少使散丹丘不想空手而回,就打起了河內郡大小官吏的主意,總之一句話,不能空手回去,要不然不好給嶽父老泰山交代,自己大意失察,已經讓魏其候竇嬰那老賊淹了十幾萬畝良田,損失巨大,只有帶著撈到的油水回去,才不會被嶽父老泰山懲罰,丞相少使散丹丘打定主意,必須要榨乾整個河內郡。
“散大人,如果能殺死郅正這個酷吏遺醜,奸佞之徒,我等官員願將此賊賞賜我等的四十萬五銖錢獻於散大人和丞相大人。”
郡守邱大輔失去了龍二這個替他賺錢的白手套,猶如失去撈錢的一臂,此仇不報,難以為人,只要他當一天郡守,失去的錢,遲早都能十倍百倍的撈回來,反正百姓不死,他繼續為官,就能繼續盤剝民脂民膏。
眼下能做到就是除了郅正,傍上丞相女婿散丹丘這個背景極深的人,若是目光短淺,為了保住郅正賞賜給他們的那四十萬五銖錢,不僅得罪了丞相田蚡,更是日後難以為官,丞相田蚡定然將他們調任到別的郡縣當一個小官,於公於私,與己與人,必須要舍棄這四十萬五銖錢,千錯萬錯都是郅正的錯。
所有官吏以為郅正是個好拿捏的糊塗官,沒想到年紀輕輕,人不可貌相,所有人都被郅正給耍了,對於縱橫官場幾十年的郡守邱大輔是莫大的恥辱,此仇必須要報,讓郅正血債血還。
“善,本官這就再寫奏折,定教郅正此賊死無葬身之地!”
丞相少使散丹丘遣散眾官員,帶著郡守邱大輔來到廂房開始寫奏折,隨後派人火速送往長安城。
出了壓抑的州衙,郅正頓感輕松,回想剛才那些官員看待他那種暗藏怒火的眼神,郅正猜到了他們已經知道了昨晚之事可能就是自己主使,可是他是天子特使,有象征天子的符節在手,就算是藩王來了又能如何?還不是敢怒不敢言,乖乖聽話。
昨夜搶劫,得了好處的災民識相的散出城外,全部擠在街道上滿滿當當難以下腳的災民一掃而空,街道上除了商都城內的零星過往的百姓,空空蕩蕩,門可羅雀,反倒讓郅正顯得有些不習慣。
走在街道上,郅正開始詢問其烏騅子雄龍字糧號龍二爺的死因。
“雄大,我知道你的人品和辦事能力,你絕對不會違逆我的話,那龍二雖然是一方惡霸,但罪不至死,你肯定沒有趁機打死他對吧。”
“先生,你的話,某敢不聽?我烏騅子雄可以拿性命保證,某與那龍二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絕對不會趁著混亂打死他,這等齷齪之事,那是宵小所為,我烏騅子雄以為不恥,怎麽會殺了他呢。
請先生明鑒。”
烏騅子雄何等樣人,乃是坦蕩的漢子,絕對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爽朗一聲,郅正自然相信。
“雄大,我自然是信你,會不會是那些災民乾的?往日跟他有仇,於昨晚趁機殺死?”
郅正又懷疑起了那些災民,可如果真是那些災民乾的,他又從哪裡去找凶手呢?商都倉外聚集著五六萬災民,若想找到殺人凶手,無異於大海撈針,強如郅正,也不能抓到。
“不可能!”
烏騅子雄不假思索地回道。
“你為何如此肯定?”
烏騅子雄呵呵一笑。
“先生你是不知道,昨晚那些災民都跟瘋了一樣,眼裡只有錢糧,哪裡還顧得上殺人報仇啊,能活命要緊,手腳搬東西已經不夠用了,更別說殺人了,若是他們趁機殺人,那龍二家裡的東西有數,他們要是浪費時間去殺人,那別人就都搶完了,哪裡輪得到殺人的災民啊。
再者說了, 那些災民搶完東西,害怕官兵來抓,跑的比誰都快,隻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所以絕對不可能是災民乾的。”
郅正捋著鬢發細細一琢磨,點頭稱是。
“你分析的跟我一致,既然不是災民乾的,那就是另有他人,搞不好……罷了,先去看看龍二的屍體再說。”
郅正和烏騅子雄聊著往前走,走到一個巷子裡,就看到兩個潑皮無賴正在調戲一個頗有姿色但形容枯槁、衣衫襤褸、披頭散發、眼神呆滯,渾身上下沾滿醃臢之物,極盡狼狽,望之令人作嘔,進之惡臭難以近身的婦人,若不是有些姿色,實在令人難以注目。
空蕩蕩的街道,三人顯得格外突兀,如此可憐至極的女子都有人調戲,這兩個四十多歲的潑皮無賴一看就是討不來老婆的破落戶。
“我的兒!我的兒!”
那可憐婦人雙手往前伸,似乎在擁抱自己的兒子,可她的兒子根本就不在身邊,嘴裡不停的呼喊著自己的兒子。
“他娘的,反了這兩個潑皮了,看某不打死這兩個狗東西!”
烏騅子雄肯定是看不過眼,氣憤之下,提著鐵拳準備去教訓那兩個潑皮無賴。
“且慢,再看看。”
郅正伸出右手攔住氣哄哄的烏騅子雄,經過之前和郅正鬧鬧矛盾的事情,烏騅子雄再也不敢違逆和不信任郅正,既然郅正不讓他去,必然是有緣由,沒柰何,只能堪堪忍下,靜觀其變,隨時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