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看在春坨的面子上答應你可以,擬定豪強名單的事情就交給你去辦,作為交換條件,但你必須也答應寡人一件事情。”
天子劉徹捋著胡子盤算道。
“君臣綱常,作為臣子跟陛下您怎麽可以談條件呢,陛下羞煞仆臣。
請陛下言明,仆臣自當照辦,絕無怨言。”
丞相田蚡低頭開始胡亂猜測,天子劉徹會為了什麽事情居然和他一個臣子談起了條件,十分忐忑。
“田蚡,這可是你說的。
咱們君子協定,醜話說在前面,擬定豪強的名單這件事可以交給你,但是你不可刁難替寡人做事的魏其候竇嬰,至於他做的什麽事情,你心裡比寡人清楚多了,寡人給你留面子就不直說了,希望你好自為之。
另外,寡人知道你們在前朝先帝在位時,就開始相互攻擊黨爭,到了寡人即位後,又鬧到水火不容、不共戴天的地步,若不是寡人多年冷淡了魏其候竇嬰,到了今天,指不定你們鬧到什麽程度呢。”
“這……”
丞相田蚡低頭猶豫不決,他隻所以得罪不能得罪的八官令聖春坨就是為了攬下這差事,攬下這差事的目的就是為了對付魏其候竇嬰,天子劉徹這個條件不就正是有違他的初衷嘛,不啻與之想法背道而馳、南轅北轍。
搞得丞相田蚡聽到後有些心灰意冷、垂頭喪氣,可忽然之間意識到了什麽,身體一顫,目放精光。
“不對,這不就正說明了老夫管家籍福說的事情是真的嘛。
果然是魏其候竇嬰那個老不死告的密,要不然天子為何這麽偏袒他,明裡暗裡的暗示老夫。
他娘的,先前老夫還以為籍福的話是胡說八道,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如今一聽,果然不是空穴來風,是確有其事了。”
“田蚡,你想什麽呢?答不答應寡人?”
天子劉徹轉過身,看著低頭陷入思考之中的丞相田蚡。
“諾,一切都按陛下所交代的去辦。”
丞相田蚡如夢初醒,趕緊點頭答應,心中卻思慮萬千:雖然這一次不能弄死魏其候竇嬰那個老匹夫,但是能打壓他的勢力,消滅它的擁躉,先拿灌夫開刀也不錯,以後再想辦法弄死魏其候竇嬰這個多嘴多舌的奸詐老匹夫。
“好了,寡人還有去看望李夫人,你回去吧,別再纏著寡人了。”
天子劉徹一甩龍袖,走到麒麟閣大門口,乘著龍輦去往長樂宮去了。
“你啊你,田丞相,可真有你的,哼!”
八官令聖春坨這口氣自然是難以下咽,跟在天子劉徹後面,走到原地恭送天子劉徹離開的丞相田蚡身旁,低聲幽幽憤恨一句。
“見諒!見諒!好處今晚送到府上,必有重謝,春大人,見諒。”
丞相田蚡趕緊認錯賠禮,給貪財的八官令聖春坨這個老好人示好。
八官令聖春坨一聽還有好處,這件事又這麽平穩的過去了,天子被蒙在鼓裡,渾然不知,所以也沒必要跟丞相田蚡結仇,對著他冷哼一下,白了一眼丞相田蚡,伺候著天子劉徹離開未央宮,隻留下在原地咬牙切齒的丞相田蚡。
“魏其候竇嬰老匹夫!灌夫這莽夫,給老夫等著。”
丞相田蚡此時隻覺得心中的仇人只有兩個。
一個是向天子告密並且誣告郅正轉移他注意力還收了他的錢淹了他的地的魏其候竇嬰。
另外一個就是灌夫那莽夫,打了他的管家侮辱了他的人格嘲笑他以前的丟人事跡。
這兩個人讓丞相田蚡恨之入骨,食肉寢皮,而最開始的仇人郅正在此時此刻,都顯得不那麽重要了,甚至不把郅正當仇人了。
回到丞相府的丞相田蚡,根本就不和狂妄的中大夫主父偃商議,直接通知手下,向全國各郡縣、藩國頒布了早就準備好的豪強名單,名單當首的大名想都不用想就是潁川郡豪強灌夫。
而這一道政令也對全天下有權有勢、橫行地方的大地主土老財釋放了一個明確的政治信號:莫欺民,兼並土地,一旦發現,徙遠方,離故鄉,使得大漢民生一時之間,欣欣向榮,穩定發展,有甚者,害怕百姓誣告為豪強,特意將兼並的土地低價賣給農民,隱藏財富,使得大漢地方政治形態回歸到了漢初的和諧狀態。
夜幕至,往常熱鬧的竹林苑除了往來的客商外,當地權貴門可羅雀,星星點點,在得知了天子要整治豪強後,誰還敢頂風出來花天酒地啊,資產超過三百萬就要整個家族遷移,而資產超過三百萬的人多如牛毛,紛紛躲在家裡盤算如何不被劃上豪強的名號而苦思冥想。
竹林苑後院的專屬雅間全部漆黑,也就是沒有人來喝酒,要麽是在忙,比如中大夫主父偃、嚴助、繡衣使者寧毅。
要麽就是不敢來,因為狼城虎吏郅正快回來了,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犯在心狠手毒比酷吏還陰損的郅正手裡,所有言官以死相逼都不能動搖皇帝保護郅正的決心,那麽就是告訴他們,不要去招惹狼臣虎吏,免得被狼啃虎咬,最終喪命。
竹林苑閣樓歡聲笑語,插科打諢,摩肩接踵,而竹林苑雅間則一片漆黑,宛如死地,唯獨專屬於丞相田蚡的雅間亮著燈火。
夜黑十分,子時一刻,已經宵禁,竹林苑閣樓內的客商早就在宵禁之前離開,而丞相田蚡專屬的雅間燈火依舊亮著。
“關門、上板、歇業咯!”
店小二知道不會再有客人來了,所以趕緊搭伴上板歇業,準備回去睡覺。
寒風中,殘月下,一頭戴鬥笠腰跨長刀的一漢子突然大喇喇的現身於街道,兀自闖了進來。
“客觀,我們竹林苑要關門歇業了。”
店小二好心的提醒著,看著來者不善、一身怒氣的漢子心中好不奇怪:這都宵禁了, 這漢子怎麽就敢挎著長刀而來?不想活了?
“滾!”
那漢子生氣自不必說,更是蠻橫的很,一言不合就開罵,直接推開了礙事的一名店小二。
“嘿,你怎麽打人?信不信我們告官?”
其他店小二扶起好似被一陣風刮倒的店小二,紛紛指著那蠻橫怒漢威脅,礙於自身卑微身份,也不敢叫囂當出頭鳥,只能膽怯的圍成一團,抱團取火,空言恫嚇。
“……”
那蠻橫怒漢也不回答,低著頭輕車熟路的徑直往竹林苑後花園的雅間裡奔走。
“嘿!你這是找死!”
店小二們見那蠻橫怒漢頂著鬥笠低著頭一臉的虯髯,看不清本來面目,穿的又是極為普通,不窮不貴,除了五大三粗的身形外,經常察言觀色從穿著上就能看出身份十分有眼裡見的店小二們也猜不透此人到底是誰?是何身份,可規矩就是規矩,宵禁後絕對不接客,要不然官府就來找事了。
見那蠻橫怒漢說又不停,嚇又不怕,於是乎紛紛操起板凳桌椅,快步跟在那蠻橫怒漢後面,準備阻止。
“什麽事?”
累了一天的竹林苑掌櫃的聽到了夥計們的威脅話語,一邊穿著衣服一邊從廂房走了過來。
“掌櫃的,這廝硬闖咱們竹林苑,說了不聽,不聽還打了咱們的人。”
一店小二指著那蠻橫怒漢的背影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