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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律》第58章 請勒死我
  “那為何致燕水姑娘死亡的是你的蠻帶,為何當時在燕水姑娘的脖子上?

  如果你不是你親手解開腰間蠻帶,怎麽會在燕水姑娘的脖子上?

  如果是別人所解,你能一點都不知道?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不可能吧。”

  “這我就更不知了,我都喝醉了,人事不省,別說蠻帶了,就是那會有人殺了我,我都不知道,大醉沒有反應,如何去用蠻帶勒死燕水姑娘。”

  郅正鄭重其事地審問起來,烏騅子雄煞有其事的回答起來。

  “分明狡辯,我聽縣令顥之茅說,像平涼縣這種胡漢雜居的地方,你們胡人喝醉之後有暴打妻、子、家人的習慣,醒來後跟沒事人一樣,都什麽記不得,其實你們本心根本不想傷害人,只是酒力作祟以至於無故傷人醒後不知,可是這樣?”

  “我承認是我們胡人是有這樣的惡習,我烏騅子雄平日喝醉酒也會無故痛打別人,這一點不假。

  我想證明一點,我烏騅子雄要是想殺人或者蹂躪一個人根本就不用蠻帶這種娘們才想得出來的辦法。”

  “喔,那你證明一下。”

  郅正記錄完後,認真地看向烏騅子雄,看他是如何證明的。

  烏騅子雄抬著肥大的屁股往前挪了一步,伸出比郅正大腿還粗的黝黑右臂,平攤五指,抓住了阻隔他們二人的牢門木頭柱子,猛地一發力。

  噝!

  烏騅子雄手中的牢房門柱就跟他捏紙一樣,輕松捏斷,手掌一張一合,再一發力,烏騅子雄一攤手,在烏騅子雄手中的牢房門柱已經被他捏至碎木屑,手輕輕一揚,木屑片片紛飛,從牢門的一頭飄到了另一頭郅正身前的書簡之上。

  看的郅正是心驚肉跳:這要是我的脖子……

  想到這裡,郅正滿頭大汗,咽了一口口水,害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你想……證……明什麽?”

  眼前一幕嚇得郅正說話都吞吞吐吐了,烏騅子雄果然不沒有辜負了一身的腱子肉,膂力驚人。

  “先生你知道嗎?隔著你我的這道牢門是前幾天新換的。”

  烏騅子雄風輕雲淡道。

  “怎麽說?”

  “前幾天,我半夜尿急,可監獄裡的禁卒都在睡大覺,他們待我不錯,我不想吵醒他們。

  於是我直接將這牢門拆了下來,自己去監獄班房的茅房裡撒尿,而後又回來睡覺。

  我要是想打一個人,正常人根本就受不了我一拳,這一拳下去普通人不死也殘。

  而我每次喝醉打的人也是我弟弟烏騅郎雄,他身體跟我一般結實,才不會受傷。

  如果我要是蹂躪了那個什麽燕水姑娘,她一拳都受不住,更別說讓我一直蹂躪。

  而且我要是想殺人,還用蠻帶?哼!笑話!太小看我烏騅子雄了。

  那燕水姑娘我是見過的,她那個脖子我一個手去抓都富裕。

  我的意思是說,我用手都能抓住她的脖子捏死,何必用蠻帶?

  先生,現在明白我意思了嘛?”

  “有點道理。”

  郅正捋著鬢發點了點頭。

  “莫不是你喝醉之後有這種癖好?可你為何當時不對縣令顥之茅大人說呢?”

  “我說了啊,縣令顥之茅跟你說法一致,都以為我有喝醉酒之後這種非人的癖好,對了,說句你們不信的。

  我烏騅子雄今年二十三歲,可並未娶妻,至今還未碰過女人。”

  郅正若有所思。

  “什麽意思?”

  “我是家中長子,我的弟弟都結婚生子了,可我依舊孑然一身。”

  “你不愛女色?”

  “是的,至今還未有讓我烏騅子雄動心的女人。”

  “那你愛什麽?”

  “刀、劍、長槊、長槍,皆是我最愛之物。”

  “我明白了,你是想說即便你蹂躪了燕水姑娘,你也不會奸殺了燕水姑娘,可是這樣?”

  “先生果然聰慧,一點就透。”

  烏騅子雄佩服道。

  “說真的,這些東西別說是我、縣令顥之茅聽了不會信,就是你給普通人講了他,他們也不會信。

  你說這些根本不能當做證據。”

  “那我就沒話可說了。”

  “不妨事,咱們慢慢來,不過通過你說的,我有點相信不是你殺的人了。

  如果你真是冤枉的,你說你都能將牢門拆下來,那你為何不逃?

  我要是有你這一身力氣,與其等死,不如早些逃脫,流浪他鄉,隱姓埋名,了此一生。”

  郅正試探道。

  “你說的沒錯,我要是想出去,平涼城沒有人能攔的住我。

  先前給先生說了,我烏騅子雄最是佩服有本事的人。

  我販馬走南闖北這麽多年,所見的官吏不下數百人。

  可隻佩服縣令顥之茅大人,他可是難得的好官、清官、正官。

  我佩服他,我敬仰他,並且還是他的好友,難得的知己。

  若我真是逃走了,這冤屈可就一輩子都洗不掉了,坐實了我奸汙殺人的罪名。

  逃出了小小的平涼監獄,無論走到哪裡,吃不好睡不好,抬不起臉做人,天天被內疚所折磨。

  我烏騅子雄做人追求的就是問心無愧,你說我要是這樣逃出去,被人一輩子戳脊梁骨,有辱先祖名譽,即便是逃出去改名換姓、隱姓埋名雖好,可生不如死,雖生猶死爾!

  與其那樣的活著,還不如在這監獄裡面,問心無愧呢。”

  烏騅子雄慷慨激昂一番,惹的郅正感慨不已。

  “是啊,如果是真的大丈夫,活著就應該像你說的那樣,名、信比性命還重要。”

  郅正非常理解烏騅子雄,在這君子守信而不惜性命的時代,大多數人是無法理解的。

  專諸刺吳王僚、聶政刺俠累、豫讓刺趙子、荊軻刺秦王皆是守信守義而不惜性命的典范,他們非為刺而活,而是為信而活。

  這種思想深刻的植入在每一個春秋戰國之後的子民心中,烏騅子雄正是抱著這種心態,才沒有逃走。

  看著烏騅子雄落寞的神情,郅正歎息道:“縣令顥之茅大人至今還沒有赦免你的意思,你是不是很傷心?”

  “傷心到不至於,灰心而已,只不過我相信在我行刑之前,像縣令顥之茅這樣的好官定然能洗去我的冤屈。”

  烏騅子雄咬著牙眼神堅毅無比。

  “好漢!”

  郅正拱手而拜,五體投地。

  “我死不足惜,顥之茅大人一向是注重清名比性命更重要,我隻擔心如我不能在行刑之之前脫離困頓,待我死後,哪日老天開眼,顥之茅大人得知了我的冤屈,恐怕他定然會自裁謝罪。

  我是擔心他的性命,也是擔心平涼縣再也沒有像他那樣的好官來治理平涼了,哎。”

  烏騅子雄歎息一聲後,掩面哭泣,傷心地像個孩子。

  “像你這樣的人是不會殺人的,即便是殺了人,也是敢作敢當之輩。”

  郅正對於烏騅子雄的看法發生了徹底的改變,這番交談後,已經主觀的認為烏騅子雄不可能殺人,這個想法就像是一顆種子,種在了郅正心中,生根發芽,長至蔥蔥鬱鬱。

  “哎!”

  烏騅子雄擦去眼淚,瞪了瞪眼睛,不讓淚水再流下來。

  “跟烏騅兄一番交談,我已觀明你是何等樣人!我定會洗去你的冤屈。”

  郅正激昂道。

  “哎,談何容易,我這件案子透著一股邪性,太複雜了,強如顥之茅大人也被蒙騙,更何況你呢。

  量力而行,如果不能替我洗脫冤屈,我死亦不會埋怨顥之茅大人和先生你。”

  烏騅子雄說罷探出手像是大人握住小孩的手一樣, 將郅正伸來的手藏在手中。

  “烏騅兄,你這手掌可真夠大的。”

  郅正眯著眼睛仔細端詳起來,畢竟早上驗屍時,通過洗屍,從燕水姑娘的右尻處發現一個手掌痕,如果對不上,那就可以成為洗脫烏騅子雄殺人的證據之一,只不過還須別的有力證據,但至少能說明蹂躪燕水姑娘的人不是烏騅子雄。

  “糙手一雙,大是大了點,哈哈哈哈!”

  烏騅子雄看著自己的雙手打趣道,而郅正則把自己的手從烏騅子雄的手裡掙脫出來,開始測量起尺寸。

  “由於我人高馬大的原因,手掌大於常人,之前我老娘測算過,我記得好像是長約七寸到九寸之間、寬五寸左右。”

  郅正測量完的數字剛好和烏騅子雄所說一模一樣,當真是八寸長五寸寬。

  “先生,你測我手掌尺寸作甚?”

  烏騅子雄詢問,郅正低頭思考:根據洗屍查驗出來的手掌尺寸,長約五寸寬三寸左右,烏騅子雄的手明顯要大出將近一倍,所以蹂躪燕水姑娘的絕對不是烏騅子雄,以烏騅子雄的手掌足足可以包住燕水姑娘的右尻。

  “烏騅兄,你現在身上的蠻帶應該不是案發時燕水姑娘脖子上的吧?”

  郅正盯著烏騅子雄腰部的蠻帶打量起來。

  “是啊,那個蠻帶被當做了物證,應該在縣衙,這是新的一條,我弟弟送酒肉時,一同送來的。”

  “可否解下來假裝將我勒死?”

  郅正指著烏騅子雄腰部的牛皮蠻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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