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衍掙開眼睛的時候,正坐在桌前,面前擺著小孩子看的圖書。這個房間很小,只有一張床,一個小小的書桌,還有兩個衣櫃。大約是梅雨季的關系,所有的家具都散發著一股霉味,湊近了,就能聞到。
泛黑的蜘蛛網在牆角上掛著,窗縫的風吹過,黑灰色的蜘蛛網就給面子的晃兩下。
“白雪你過來坐好,陳叔叔馬上就要來了。你不是說喜歡西米家的草莓布丁嗎?陳叔叔說會帶過來。”被布簾子隔開的客廳裡傳來一個略渾濁的女聲,孟衍回頭望去。只見不大的客廳裡擺滿了被各種雜物填得滿滿的。中間空出來一塊不大的地,上面擺著一個破舊的桌子,桌子的一腳還用磚頭墊著。桌子前坐著一個女人,三十多歲的年紀,穿著一身碎花裙子,枯黃的頭髮被仔細的梳在腦後,皮膚粗糙,手指上都是老繭,一看就是生活很艱難的樣子。
此刻女人雖然是在和孟衍說話,但眼睛卻緊緊的盯著門口,似是在等什麽人,時不時的看一眼時間,手無意識的攪在一起,手指尖兒都泛著白。
孟衍垂下來眼,嘴角泄出了一絲冷意。
她起身,慢慢的走到女人面前,也不說話,就這麽靜靜地打量女人,眼神淡漠,看不出一點孩子的稚氣與對親生母親的孺慕。
大約是這眼神太奇怪,原本一心一意盯著門口的女人終於察覺到了不對,一轉頭,就對上了女兒冰冷的視線。
她似是嚇了一大跳,手不受控制的撫上胸口,微微抖著唇,勉強露出一個笑來:“怎、怎麽了?白雪你怎麽這麽看媽媽?”
“媽媽?”孟衍玩味的咂摸著這兩個字,臉上的神色似笑非笑,冷的可怕。她輕笑一聲,稚子特有的嬌嫩嗓音在這封閉陰暗的房間裡顯得詭異。“你配嗎?”
文秀臉色倏地煞白,她抖著唇,囁嚅了半天,“你......你!”她的臉色在透過門縫射進來的光的照耀下明明滅滅,眼中神情變換心虛,自責、害怕、痛苦、怨恨最後匯聚在一起,化為了羞憤,她猛地站起身來,嘴裡壓低了聲音聲色俱厲的呵斥著女兒:“你胡說什麽!我是你媽!”
孟衍毫不在乎她的憤怒,臉上的神色越發輕蔑:“從你決定要把我賣給那麽人的那一刻你就不是了。因為你不配。”
輕輕的聲音,沒有憤怒,沒有失望,和以前她站在玩具店前撒嬌的扯著她的衣角想要一個娃娃的樣子一樣,小嗓子又柔又嬌,是小孩子專屬的甜。
文秀怔怔的看著嬌嬌軟軟的女兒,這個女兒從生下來就漂亮的讓人連連驚歎,年齡越大,姿容越重。如雪如玉的肌膚,嫩生生的小臉,殷紅的小嘴兒,長長的睫毛向是把羽毛扇,上下扇動,大眼睛裡嵌著一雙黑寶石一樣的眼珠子,像鏡子一樣倒映著她的樣子,讓她無所遁形。‘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這個女兒漂亮,像個小天使,在哪都是人群的焦點。就像現在,哪怕她身上穿的只是一身洗的發白的小裙子,站在這個陰暗逼仄的房間裡,依舊如同一個小公主一樣,閃閃發光。但她卻是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女兒那雙眼可以如此冰冷。
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她最終沒有說出話來,文秀崩潰的捂住自己的臉,哭聲和淚水透過指間縫隙泄露出來,在房間裡回響。“我能有什麽辦法?我能有什麽辦法!我沒有學歷,沒有丈夫,什麽都沒有!我只是個普通的婦女!難道你要和我一起餓死嗎?!”
孟衍靜靜地看著女人宣泄著自己的情緒,
眼中的情緒越發冰冷。 等文秀終於哭累了,她才慢悠悠的開口:“這些就是你的理由?嗤!”孟衍嗤笑了一聲,哪怕是野獸,尚不會傷害自己的孩子,這個女人口口聲聲的無奈與被迫不過是借口罷了。讓她能心安理得的趴在女兒的身上,和著女兒的血、吃著女兒的肉活下去。
文秀雙眼通紅,眼神有些瘋狂:“有什麽不好?他們給你錢給你買吃的給你買玩具,有什麽不好!”
她也想活的有尊嚴一點,可這世道誰可憐她了?不這樣,她和女兒都要死!
孟衍看著她,眼神越發深邃,文秀盯著這雙眼睛,漸漸地移不開視線,她的眼神逐漸迷離,神情漸漸平靜下來, 半響,她輕輕的閉上了眼,一動不動的攤在那。
孟衍隨手揩去額頭冒出來的細汗,臉色微微發白,渾身有些無力,但她沒有停歇,而是趁熱打鐵的對著女人吩咐:“從今天起,無論我說什麽,你都不能反抗,必須執行。聽清楚了就回答!”
女人:“好的。”
孟衍滿意的點點頭,“睜眼。”
文秀迷茫的掙開了雙眼,雙眼看向面前的小女孩,有些不知道自己剛剛怎麽了。她愣了兩秒,才記起自己剛剛在幹什麽,她動了動唇,想說些什麽,但不知為何,一對上孟衍那張面無表情的小臉,所有的聲音就都吞了回去。
“從現在起,保持安靜,沒我的命令,不準動。”孟衍下了命令就轉身回到室內唯一的床上躺了下去。
文秀本能的想要反駁,但這個念頭一閃現就被她壓了下去,她乖巧的坐在原地,即使腿腳已經有些酸麻她也不動一下。
孟衍剛剛消耗的有些大,強撐著力氣躺上床,才松了口氣。
這具身體還是太弱了。長期營養不良導致的羸弱,加之這具肉身還小,根本很難支撐,如今勉強也只能催眠一個人,才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
“阿衍,你沒事吧?”小黑貓化成虛影,趴在孟衍旁邊,有些擔心。
孟衍:“沒事。”
話音未落,門突然被敲響了。
‘咚咚咚’
“文秀?”門外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文秀,我是陳勇,你在家嗎?”“文秀?我帶了白雪喜歡的草莓布丁,你在家就開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