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那一年春夏交季，天下著很大的暴雨，刮著狂風，而你發了高燒，渾身發燙，躺在床上失去了意識。

　　我急忙的出了門，雖然我沒有錢，我還是要去找醫生，再不救治，你就要離我而去。

　　崎嶇的山路上，風撕扯掉了我的雨傘，我索性就丟棄掉它，任由雨水灌在我身上。

　　迷糊的視線，讓我再也分不清道路，匆忙間，我走進了山林。

　　“哢擦”一聲，我的腳隻覺得很痛。

　　那是有人放在山上的夾子，用來捕野豬的，卻抓住了我。

　　還好我比野豬聰明，我有雙手，解開了固定夾子的繩索。

　　忍著疼痛，我爬著前行。

　　在我意識模糊前，終於來到一處人家門前。

　　用盡所有的毅力，我堅持著說要他們快點喊醫生去救你。

　　風雨停歇，我在病床上醒來，醫生告訴我，右腿小腿粉碎性骨折，沒有痊愈可能，需要截肢。

　　看著頭頂的燈光，我說，鋸掉吧。

　　舉著拐杖，我來到你的床前，你因為高燒，沒有及時救治，別人都說你燒傻了，我知道你一定挺了過來。

　　你果然還是能站起來的，雖然偶爾呆滯，偶爾瘋狂。

　　對著門口的海棠，你問我，我們這樣一對殘廢，日子怎麽過?

　　我說，我還有雙手，能用它們來賺錢養家，保護你，愛你。

　　你笑了，還是如此的美麗動人。

　　又是一個風雨的夜晚，你在忙著熱菜熱飯，我在椅子上坐著看你忙活。

　　你埋怨我，那天怎麽就想不開，要去找醫生呢，我們又沒有錢看醫生，現在好了，我們都成殘廢了。

　　現在的你，開始有些囉嗦，我知道，我已經配不上你了。

　　當年你是村裡的村花，是嶽父嶽母手心的寶貝。

　　在無數追求者中，你挑中了我，我也發誓要一生一世愛你。

　　可現在，我已經沒有希望，給你幸福了。

　　我們離婚吧，我提出了這個，可能又陷入呆滯的你，沒有聽清。

　　我想，我已經沒有了腿，那就借一條來，那樣就能繼續愛你，保護你。

　　村裡，大柱子，當年也是瘋狂追求你的人之一，他還沒有對象，年齡雖然也不小了，正好和你相仿，最重要的是，他有完整的腿，完整的手。

　　我帶著他，來到你面前，你們很般配。

　　寂靜的場面，唯美的畫風，深沉的眼神，和那盛開的海棠，讓人仿佛來到了幻境。

　　你們都一樣，從最開始的凝望對方，到後來，一個抬頭看著天空，一個低頭看著地面。

　　那裡有一群早歸的燕子，它們在天空自由飛翔，時而銜取一些田泥，帶回屋簷下，築做它們的愛巢，等待異性來臨，再生一窩小寶寶。

　　那裡有一群螞蟻，趁雨水還未降落，正在忙活搬運食物，為它們一個大家庭儲備物資，度過困難。

　　整個下午，都沒有一句話。

　　這是在拍啞劇嗎?片場走錯了吧。

　　突然你開始發瘋，好好的一株海棠，被你折磨得稀碎。

　　屋簷下築巢的燕子，也被你驚走，你還搗蛋的損毀了它們的窩。

　　螞蟻沒有招惹你，卻殃及池魚，被你用水澆了個透。

　　我帶著大柱子逃離了現場。

　　可能，你不喜歡這樣安靜的人，既然不能保護你，那留著還有什麽用。

　　我送他進入了深淵，看著他留在嘴角的口水，我也開始惡心。

　　哎，可惜，他摔斷了腿，甚至還有手和頭。

　　那就借個活潑一些人的腿吧。

　　蔣先生，是個教書先生，能說會道，什麽都能被他說得天花亂墜，我想這樣的人，你肯定喜歡，雖然他結過婚，但他老婆不是已經死了嘛。

　　這個人，意志堅定，我說了很久，才說動他的。

　　你把他讓了進屋，給他到了茶水。

　　這次沒有僵持，他上來就說明了來意。

　　你笑著看他，沒有其他表示，我不知道那麽愛囉嗦的你，為什麽不說話了呢?

　　他也沒有讓場面尷尬，開始勸說你。

　　只是他說的內容，我也聽不懂，什麽琴瑟和鳴，什麽相濡以沫。

　　只是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從梁祝化蝶，慢慢的就說到了杜十娘，再之後竟然開始出現潘金蓮了。

　　這個我知道，水滸傳，我還是知道的。

　　只是當他說偶像是西門大官人的時候，我知道，事情要不好。

　　果然後面，就有他們之間的齷齪故事。

　　這沒有辦法再繼續下去了，不能讓我心愛的寶貝，聽到這些不好的東西。

　　我將他趕出了家門，又擔心你再次發瘋，就回來看你。

　　你仿佛就像是石化了一樣，定定的盯著面前的茶水，看著那一圈一圈的水波， 它吸走了你的靈魂嗎?

　　見你沒事，我再去看那個蔣先生。

　　他已經回去了，回到了學校。

　　可能是覺得還沒有說過癮，還要親自試驗一番。

　　只是他找的瓶兒扮演者，太小了，那還是一個孩子呀。

　　這下好了，省得我自己動手了。

　　把孩子的家長，送到他面前，見證了這次以大欺小的不對等活動。

　　我想他，不用再教書了，不過下半輩子也不用為吃飯和住宿擔憂了。

　　吸取這次教訓，下次我就要找個老實本分的，沒有那麽多的花花腸子。

　　這樣的人，村裡當然不少了，只是他們大多都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我怎麽好意思拆散他們呢。

　　何小毛倒是合適，他做事勤勞，手腳麻利，也很少看見他對其他女孩子有異常表現。

　　我又一次把他帶到了家裡，你還是平靜的接待了他。

　　你們友好的交流著，我在一旁看著，真羨慕。

　　這一雙利索的雙手，和能活蹦亂跳的雙腿，我曾經也有，可惜……

　　我想你們在一起，肯定能幸福的。

　　天黑了，你把他送走。

　　第二天，他沒有來，我疑惑了，怎麽昨天還說得好好的，今天又放棄了呢?

　　再次找到他，他在一家棋牌室裡。

　　我說怎麽沒來呢，原來是在這裡啊。

　　我想著這樣的人，即使再能賺錢，再能乾活，也不能好好的保護你，說不定，還會因為賭博欠上一屁股債，那就成為你的負擔了。

　　我不能讓這樣的人，禍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