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氣放晴,月明星稀。
因為白天下了雨,晚上的氣候更為涼爽,北門路的食客越發多了起來。
異界小吃店的第一個客人來得很早,還沒出攤他就來了。
秦飛笑道:“你不是要遊歷天龍國麽,還沒走?”
這幾天,異國人林奇天天來吃東西,嘿嘿一笑:“等吃過秦老板的所有菜式,立馬就走。”
秦飛嘴上不說心裡想著,恐怕你這輩子都走不出雲江了啊。
“今天想吃點什麽?”秦飛套上圍腰,準備做菜了。
“聽人說秦老板的啤酒小龍蝦不錯,能不能來一份?”林奇偶聽食客們提到過,雖說小吃店不再賣小龍蝦,但這個吃法是秦飛創造的,引得全城大小餐館效仿。
然而至今沒有一家店鋪能超過秦老板的手藝,並且小吃店還有種獨門口味,是用啤酒燒出來的小龍蝦,別的店都沒有得賣,林奇神往已久。
如今立了秋,野外生長的小龍蝦越發少了,但今天陳三爺和阿義運氣好,隨田螺抓來了零星幾隻,秦飛便將其做成菜,招待了林奇。
至於秦飛為什麽會如此關照一個異國人,可能吃貨之間,有某種共同的氣質吧。
林奇已經熟練掌握了吃小龍蝦的技巧,嗦掰啃,神情說不出的陶醉,覺得哪怕再坐一個月的船也值了。
然後林奇語無倫次,說著一些聽不懂的異國話,像什麽代理多,哎呀喲,代理個代理個咄。
結合表情,大意能猜到是讚美,秦飛笑笑,隨著客人們增多,便也沉浸在小吃的烹飪過程中。
不一會兒,店裡來了兩個姑娘,倒是面生。
“客人要點什麽?”秦飛招呼道。
“老板,我要一份酸奶紫米露,還有……”姑娘有些害羞,臉蛋紅紅的。
“還有什麽?”秦飛問道。
“還有一份你的微笑,打包帶走。”在陪同姑娘的鼓勵下,妹子終於說出口,可又實在害羞,捂著臉背過了身去。
食客們聽到,接連起哄:“秦老板,我也要一份微笑打包啊。”
“乾脆把秦老板打包帶走好了。”
“不行,秦老板是大家的。”
雖然這位小姐姐很會撩,但秦飛畢竟一把年紀了,倒是沉得住氣,給姑娘打包了食盒,他猶豫片刻,露出個笑臉;“謝謝惠顧。”
“啊,好帥啊!”兩個姑娘當即發花癡尖叫了起來。
……
待得夜深,也是秦飛最頭疼的時候,古人們酒量不行,卻偏偏喜歡拚酒裝逼,幾碗啤酒下肚,就開始撒潑打滾。
有個食客硬要模仿那天餓死鬼附體的場面,躺在地上渾身抽搐,眼翻白眼,活靈活現,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不料就在此時,一個長著死人臉,身穿黑衣的老頭,拖著一條鐵鏈,叮叮當當地從遠處走來,這怪異的模樣頓時吸引了眾人注意。
“臥槽,黑衣鐵鏈,這不會是傳說中的拘魂使者吧?”
“叫你別裝鬼,你把鬼差吸引來了,看你怎麽收場!”
那戲精酒鬼嚇得一身冷汗,頓時酒醒了一半,連忙往人群後邊躲,但沒人敢給他撐腰,紛紛將其推走。
酒鬼隻好躲到了秦飛身後:“秦老板救我,我不想死啊。”
秦飛也有點慫,但這裡是自己的地盤,便硬著頭皮,對那老頭呵斥道:“你想做什麽?”
老頭的聲音有些沙啞:“我來吃東西的。”
酒鬼嚇得渾身發軟,
傳說鬼差餓了就會吃人魂魄啊。 “你要吃什麽?”秦飛再問。
“我想吃份酸奶紫米露,上次我孫子給我帶了一份,特別通腸排便。”老頭說著話,揉了揉肚子。
敢情你那副死人臉,是因為便秘啊。
通過對話,秦飛確定對方不是什麽靈異事件,但好奇道:“大爺,你出來吃東西,拖條鐵鏈子做什麽?”
“什麽鐵鏈子?”老頭回頭一看,“臥槽,我狗呢?”
老頭連忙沿路返回,口中撕心裂肺地喚著旺財。
……
在小吃店的對面,有一座三層小木樓,一樓是開店的,二三樓隔斷成小房間,拿來對外出租,這樣的房子比四合院便宜,許多散工喜歡租住在此。
三樓臨街的房間裡,住著一個小夥子租戶,名字和他的人一般普通,叫做張強。
張強是大山裡的孩子,兩個月前來縣城務工,想著打拚幾年,攢點錢給爹娘蓋個大點的房子,再娶個媳婦兒,生個娃,這就是他的理想。
可他身材比較瘦弱,又不熟悉行規,在碼頭做苦力爭不過別的老手。
上次不小心還把人貨摔了,賠了一筆錢。
加上房租和每天的夥食開銷,根本沒剩幾個錢。
今晚夜半才下工,饑腸轆轆的他經過小吃街尤為煎熬,可摸了摸兜裡僅剩的幾十文錢,不敢看那些美食一眼。
回到三樓自己的房間,他摸出兩張已經硬得像石頭的大餅,打開窗戶,看著異界小吃店的客人吃火鍋串串香,吃炒田螺,吃酸奶紫米露。
張強止不住地咽口水。
別人吃一口,他就吃一口,再咽一口涼白開,把噎死人的大餅化開。
總有一天,我張強掙錢了,一定去吃個飽,把爹娘接來一起吃!
他暗暗發誓。
……
待得夜深人靜,秦飛收了攤,舒舒服服洗個熱水澡,帶走一身疲憊和油煙。
本想好好睡去,耳邊總是傳來若有若無的鐵鏈聲。
那老頭還沒找到狗啊?
咕噥了幾句,秦飛打個哈欠,終究睡著。
在小吃店不遠處的楊柳巷子,找狗的老頭驀然出現,手裡依舊攥著鐵鏈,神色不善:“讓我好找!”
楊柳樹旁的女子啜泣起來:“請上差通融幾天,我隻想再最後看他一眼。”
老頭沉著臉,沒有說話,開始擺弄手中鐵鏈,叮叮當當的,女子聽了渾身發抖。
這時,不知從哪兒躥出一隻大黑狗,突然跳到老頭身旁,撒歡似的搖著尾巴,老頭摸了摸狗頭,給黑狗套上了項圈鐵鏈,呵斥了一句不許亂跑,便自行離開。
女子怔了怔,施了一禮,目送老頭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