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客們面面相覷，隨即搖了搖頭，表示不信。

　“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秦飛連忙跑到門口，來了個場景重現。

　“他追著我進了廚房，我忽然想到荊軻刺秦王，秦王繞柱走，於是我就繞著灶台與他斡旋，跑啊跑啊跑，他就追啊追啊追，然後他突然就把我案上的菜刀抓了起來，哈哈大笑，說是他的劍！”

　“我說，那分明是我的菜刀！”

　“他說，不管，就是他的劍。”

　“然後就一菜刀抹了脖子，我能有什麽辦法?”

　秦飛累得夠嗆，攤了攤手，看向江湖客們:“現在你們信了吧?”

　江湖客們始終一副你繼續編，我差點就信了的樣子。

　這時，祝笑天站了出來，說了句人話，算是幫秦飛解了圍:“江流海有走火入魔的跡象，神智錯亂，自殺是有可能的。”

　回憶起江流海的行為，江湖客們暗暗點頭，這個理由倒勉強能說得過去。

　也就是說，這小店主純粹運氣好，剛好碰上江流海抽瘋自殺了?

　秦飛欣慰地看了祝笑天一眼，可算有個明白事理的。

　其實秦飛真的沒撒謊，他也絕對不能承認。

　雖然承認殺江流海會讓他擁有極大的名氣，但會帶來源源不斷的麻煩，萬一哪天蹦出個武林高手說要為江流海報仇，秦飛根本頂不住。

　除了長相，他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青冥山劍峰決鬥，就這麽以一個詭異事件草草結束，江湖客們覺得渾身不對勁，堂堂青州第一劍客，竟然死於一把菜刀，眾人垂頭喪氣離去。

　秦飛清洗著店裡的血跡，黑貓則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把殺人的菜刀。

　忽然，黑貓嚇得喵嗚一聲，掉頭就跑到秦飛的懷裡，瑟瑟發抖。

　秦飛恰好注意到了這一幕，心道貓貓狗狗能看到人所看不見的東西，莫非菜刀上面有死人的怨念?

　反正殺了人的刀，秦飛也不會用來切菜，就從窗戶拋了出去。

　隨即，秦飛抱著貓貓離開廚房，準備通過系統將小吃店折疊，不料，那把菜刀悄悄飛了回去，掛在了一堆刀具之中，倒也分不清誰是誰了。

　……

　秦飛下了山，沒有回青州城，找了個農家投宿一晚。

　第二日清晨，直接向東而去，計劃穿過閔州，看看大海。

　說來慚愧，秦飛長這麽大，還沒有見過大海，所以決定去看看。

　他沒有乘坐馬車走官道，而是上了一條山間小路，聽說在無量山有一座無量寺，寺裡的齋菜特別好吃。

　在青州這樣的多山之地生活久了，崎嶇的山路也如履平地，秦飛走得飛快。

　走著走著，前方山路出現一個灰衣僧人，看起來年紀不大，卻尤為虔誠，每走三步，便是一次俯地參拜大禮。

　宛如一隻大蚯蚓在山路緩緩蠕動。

　秦飛沒有打攪他，越過繼續前行。

　很快，秦飛來到高處，往遠處眺望，依稀能夠看到一座佛寺建在崇山茂林之中，一陣古樸悠揚的鍾聲傳來，野猿長嘯，飛鳥啼鳴，秦飛覺得很有意境。

　正所謂望山跑死馬，雖然能夠看到遠處的佛寺，但肯定要傍晚才能到達的，秦飛現在餓得不行。

　便就地取材，采了些馬齒莧野菜，然後煮了一鍋菜稀飯。

　馬齒莧擁有清熱解毒的功效，煮在稀飯裡，更有一股清香，秦飛沒有往稀飯裡放鹽，就這麽清淡著吃了起來。

　有時候重口味的東西吃多了，偶爾吃點清淡的洗洗腸胃，非常舒服。

　這時，那一路跪拜的小和尚不疾不徐，又出現在秦飛的眼簾。

　看著他那無論重複多少次都一絲不苟地虔誠跪拜，秦飛也是有些佩服的，便招呼道:“小師傅，吃點東西吧?”

　小和尚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看向秦飛。

　“是菜稀飯。”秦飛怕他誤會，解釋了一句。

　小和尚折騰了這麽久，自然是餓的，便咽了咽口水:“施主慈悲。”

　說完，小和尚又跪了下去，秦飛有些坐不住，不就一碗菜稀飯麽，至於行如此大禮?

　結果才明白，小和尚並非向秦飛行禮，依舊是在禮佛，十幾丈的距離也不肯偷懶，匍匐了許久才最終到了秦飛面前。

　“有些涼了。”秦飛將一碗菜稀飯遞給他。

　小和尚將雙手在髒破不堪的僧袍上擦了擦，方才鎮重接了過來:“多謝施主。”

　小和尚看樣子很餓，但他隻吃了一口，忽然臉色大變，就將碗放下了。

　“要不我給你熱熱?”秦飛詢問。

　小和尚搖了搖頭，站起身，雙手合十道:“出家人風餐露宿，沒那麽多講究。只是方才吃了施主的粥，小僧忽然動了俗念，罪過，罪過！”

　怎地，難道吃口粥你伯起了?

　不過想想也不太可能，秦飛問道:“什麽俗念?”

　小和尚猶豫片刻，終究講了出來:“我佛門弟子，理應四大皆空，但剛才吃了施主粥，忽然想起俗世的母親。”

　“年幼時，家裡貧窮，父親又死得早，母親便去山野之間采摘馬齒莧煮來吃，味道與施主所煮，如出一轍。”

　說到這兒，小和尚又道了聲罪過。

　秦飛忽然有股無名之火:“思念母親，怎麽就成了罪過?”

　“入了佛門，俗世的我便已隨風而去，只有佛，才是小僧的父母。”小和尚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秦飛越聽越不舒服，就和他杠了幾句，但小和尚深諳佛理，秦飛一個外行人，怎麽說得過對方。

　後來秦飛被逼急了:“你口口聲聲我佛我佛，你見過佛嗎?”

　小和尚總算沉默了下來，半響過後才道:“小僧修行不夠，還未能見到佛。”

　“但我師父說過，只要碰上衣服反穿的人，那就是佛。”

　秦飛一聽，當即來勁了，就把衣服反穿過來:“我佛了?”

　小和尚神情痛苦，恐怕他自己也覺得這個說法荒唐，急得眼淚直流。

　秦飛看把小和尚說哭了，歎息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佛本身是好的，但凡事有個度，太過火，便成了魔。”

　小和尚抬頭看著他， 若有所思。

　秦飛重新給他盛了一碗粥，小和尚猶豫片刻，終究吃了下去。

　隨即，小和尚轉身下了山……

　後記。

　夜深了，小和尚鼓起勇氣，敲響了一戶農家的房門。

　“誰啊?”一個滄桑的女聲問道。

　“是我。”小和尚喉頭動了動。

　屋裡一陣倉促的聲音，隨即一個老婦開了門:“兒……大師可是要化緣?我去給你取米。”

　小和尚看著母親，她手忙腳亂起床開門，衣服竟穿反了，刹那間他明白了什麽，泣不成聲:“娘，孩兒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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