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陰雨連綿的昏暗天空,有霧氣遮蓋了武當山近兩百年余。
而就在今天。
天光大亮,雨停風歇,一片片的烏雲散去,露出了湛藍的天空,無比的清和。
殺勢洶洶衝上武當山的陸青萍百多人隊伍,都被這“天亮了”的一幕驚詫到了,並為之疑惑。
“怎麽回事,忽然就不下雨了,太陽也出來了。”
小虎牙嘟囔道,小臉上寫滿了迷惑。
就連百余武卒之中的老兵們,也都展現出了不可思議,隻得感歎這鬼地方武當山的天氣,真是變化萬千。
不過是天氣的變化,不影響他們追隨世子上山,去問責那武當山牛鼻子們。
但,唯有陸青萍和薛生白老人,對視了一眼,都若有所思。
“應該是他。”
這一想,陸青萍笑了出來,更有底氣。
這次上山,就要看看這些道士如何在你們的創派祖師面前,能露出對金剛寺怎樣奴顏婢膝的神色。
明明是金剛寺打上門來,擒拿了江小東。
就因為笑癡和尚被自己打死,就想要把江小東交出去,求得金剛寺原諒。
呵!
……
噠噠噠噠~~
一行百余兵馬,很快就到了山頂。
而在金殿中的武當山一眾掌門長老們全都臉色變化,早就聽聞了這小世子領兵打了上來,不由得一個個臉上嚴肅,先後十七八個人從金殿來到了白玉廣場之前。
在他們的後方,還圍著數百位武當山弟子,全都緊張持劍,如臨大敵的戒備著。
眼見著從台階上,一個錦衣少年其後陪著薛生白以及八位宗師,甚至一百武卒……
趙岐鹿眸光落在薛生白身上,這些人當中,就唯獨這位姓薛的老人修為強橫,比他都隻強不弱。
但這個時候,趙岐鹿卻仍掛上笑臉,道:“世子殿下,這是要幹什麽,對於世子的到來,我武當山好歹也盛情招待了一番,如今卻帶引如此兵馬,來勢洶洶的打上我們武當主峰,這有點欺人太甚吧。”
陸青萍冷笑道:“少來這些廢話,笑癡是我所殺,你們若真想討好金剛寺,大可衝著本世子來,若有本事,完全可將我擒拿下,送給金剛寺,豈不更好。”
趙岐鹿面色一沉,眸光一掃左手邊的一人,冷冷一哼。
那是位女道長,也是宋微雨的師父,武當七星中的搖光長老,正是她暗中告訴了宋微雨,掌門要將江小東交出去的事情,才引得被這些弟子都知道了,讓這小世子打上了山門,為江小東鳴不平。
既然事情已經被撕破了。
趙岐鹿盯著陸青萍,問道:“世子想如何,不妨直說出來吧!”
陸青萍冷笑道:“江小東是我的朋友,若他因我殺了笑癡,而被你這老道士送出去的話,那陸青萍豈會允許,想把江小東交出去,你得問問本世子的這一百鐵騎和八大宗師。”
陸青萍話語落下。
他背後的百位老武卒齊齊拔劍,頓時一片金戈之聲響動。
嘩啦啦。
鐵甲碰撞的聲音,再配合著那八大宗師的氣勢同提,似乎一片烏雲朝著武當山一眾人壓了過去。
對面的武當山弟子長老們都瞬間變色。
然而,趙岐鹿面色沉冷,卻道:“武當山自己家的事,不需要世子來操心,如何處置門下弟子,是貧道等人商量後的決定。”
陸青萍負手道:“被人欺上門來一百多年,江小東不是第一次,早前已有林晚陽,更早前甚至還有沈秀峰、殷蕭等武當山前輩,這些人都是怎麽消失的,你們是當真不知道嗎?”
驚聞言。
趙岐鹿眸中瞳孔為之一縮。
他怎麽會……
霎時,因陸青萍口吐驚人之語,讓武當山一眾弟子長老都七嘴八舌討論起來。
“沈秀峰,是那位幾十年前遊蕩江湖,意外隕落的師叔嗎,似乎與掌門他們同輩……”
“殷蕭師叔,不是失蹤了……”有長老記得這個人,不由得震撼看向陸青萍。
趙岐鹿此時面色一變,道:“你在胡說些什麽?這些都是我武當山前輩同門,早已故逝,就算你是王府世子,也不能不尊重我武當山已去前人,來此胡言亂語。”
陸青萍看見對方面色,不由冷色更深:“本來我只是猜測,現在更有幾分把握,便如你所言,不談那兩個前人,到林晚陽和江小東,兩次都是被金剛寺之僧人強行出手,那苦玄要渡化林晚陽入佛門,這點你們不是不知道,而就在此事過去後沒多久,又有金剛寺的笑癡前來,以比武之名,扣住江小東,這一次又是金剛寺逞凶作惡在先。”
“那笑癡扣住小東,要虎牙將武當山師兄師姐帶下山,與他比武,是傻子都能看出來,金剛寺仍對於林晚陽邪心不死。”
“結果,你們明知道這所謂的佛門聖地要想方設法的渡走你們的弟子,是來欺負武當山的,仍舊毫無半點自尊,要奴顏婢膝的交出被我救出一次的武當弟子江小東,以保得武當山無事。”
陸青萍說完後,話鋒一轉,冷冷道:“但現在我覺得,這並不僅僅是一件‘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事情,不過我只是猜測,便不去說他。”
“單說一件事,憑你能如此輕易的把自己門下弟子生死輕易轉交他人,你有何資格當武當山掌門?”
“若門人弟子在你手中,只是你用來苟全縮首的籌碼,那這些人為什麽要奉你為掌門?”
說罷,他一雙鋒利的眼睛,盯向了武當山百余位弟子和長老:“你們為什麽要擁護一位隨時可以拋棄你們的人當掌門?”
這一語道出,如宋微雨、江小東、徐虎牙三個站在世子陣營中的武當山弟子,腦子都嗡嗡巨震,感覺某種東西被撼動。
同時,他們心裡卻又覺得陸青萍說的一點沒錯,而後再看向趙岐鹿的眼神,都變得極其複雜。
不只是這三人,那幾百號武當山弟子,甚至長老之中,都赫然用複雜疏離的眼神看向了趙岐鹿。
趙岐鹿心中一跳,再不顧陸青萍身份,怒喝道:“住口,你憑什麽來管武當的事,貧道夠不夠資格當這個掌門不是你說了算!”
陸青萍此時面色平靜的道:“或許我的確是不夠這個資格,但有一個人,一定有資格決定你是否能當武當山掌門,你說是不是,張三豐前輩。”
他轉頭輕聲道:
“您早就來了吧,何不現身呢……”
趙岐鹿聽到前半句話,還是盛怒更劇,但他轉而聽到少年後半句話,霎時臉色大變,全身都一震:
“你說什麽??”
就在此時。
“呵呵呵……”
一陣若春風拂山的老人輕笑,傳入了在場所有人耳中。
這一刻,趙岐鹿如遭雷擊,不敢置信的看著那聲音傳來之處。
那裡,一個白發老道,身材高大,披著一件邋遢道袍,朝這裡走了過來。
那好似根本不是一個老人,而更像是一座容納了周天星鬥,錦繡山河的一座小型天地。
陸地神仙以天地為身,一舉一動引來天地異象,是為天地主人。
武道人仙自成世界,循環不息,身軀無漏,在體內演化萬千玄機。
張三豐身化蟄龍,一睡百年,修成元神,又於夢中修行太極拳經,磨練體魄。
最後被陸青萍喚醒,交予前塵之物,於相思樹下解開心中之結,與蘇秀秀佛道互證,元神體魄同時突破,元神證神仙,肉身證人仙。
他,已經成仙。
不管是肉體上還是元神上。
所以這一刻,所有人癡呆的看著這個老道,明明渾身邋遢,打扮隨意,他們卻難以從其身上找到一絲半點的煙火氣,卻又因為無漏人仙收斂了所有血氣,看起來很是普通。
這兩種相反的氣質,不僅沒有衝突,竟然還在張三豐身上達到了完美的融合,並隱隱在頭頂凝聚出了兩朵道花,一者顯青,一者顯紅,但非一般人能看見。
“祖師!!”
“真的是三豐祖師!!”
“祖師出關了!”
這一刻,武當山上的長老弟子一眾,全部大喜驚呼出來。
“這老道士的氣質……”
就連陸青萍這一刻都震撼。
前後不過半天時間,從山洞走出的張三豐,於半天后他再見到的張三豐判若兩人。
真的就是人與仙差別。
閉關百年,出關既真人,半天后氣質再變,這是成仙了嗎?
陸青萍立即拱手施禮,見過老道。
而張三豐只是笑了笑點了點頭, 然後看向了陸青萍:
“小朋友,怎麽知道是我來了呢?”
陸青萍笑了笑道:“我看見武當山陰暗了兩百年的天空,終於一晴,便明白應是前輩離開樹下了,這本就是前輩的山門,我帶兵上山這麽大的事情,怎會瞞得過前輩,而始終沒有見到前輩現身,我便明白前輩應該是在一旁看著這裡,在等著什麽吧。”
張三豐笑道:“本來想過來了,不過在聽到小朋友你說到武當山這些年來的幾個人,殷蕭、沈秀峰、林晚陽之後,老道便想等你說完,看看究竟在我睡覺的這些年裡,武當山都發生了些什麽?”
說罷,他眉宇間多出一絲黯然,自嘲道:“實在是沒想到,我把武當交給清修、靜修兩個人後,最後竟會變成這個樣子,讓小朋友你見笑了。”
陸青萍搖頭,既然張三豐已經來了,那自然該把這裡交給他處理了。
此刻武當山上下所有道士,已經全部在老道面前跪下叩拜,包括趙岐鹿等人,他們面色都很是緊張,惶恐不已。
張三豐看著趙岐鹿,問道:“你是第幾代弟子?跟老道說說吧,這些年山上都發生了些什麽事?”
趙岐鹿冷汗霎時下來了,這一刻,他眸中盡顯不安,在被道袍掩住的雙手下,悄悄出現了一個玉簡。
忽然。。
老道眸光一動,再去看向趙岐鹿,語氣平靜:
“你修行了金剛寺的大韋陀法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