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雲鋒轉頭看向薑健明,沉吟了一會兒。
這是薑家給予他們的機緣,同時又何嘗不是他們給薑家的機緣?
因果因果,因因果果。
這不就是從“合”、“破”之道延伸出去的大道理,這不就是天地之間永恆不變的存在嗎?
這一刻,肖雲鋒又有幾分頓悟。
不止是他,薑人人、夜鳴蟬也跟著悟到幾分,紛紛陷入虛無縹緲的存在之中。
這一站,便是一整個晚上。
不止是他們,站在薑人人旁邊的苗一一,依舊癱坐在地上像是失了智的葛氏,長久低著頭的薑健明、仍舊抱拳躬身的老耿,還有那圍在周圍的上百名薑家的人,皆是硬著頭皮跟著站了一晚上,哪怕他們都已經站的腰酸背痛,也沒有人敢說一句不是。
……
遙遠的天邊悄然泛起了白,和已經遠去的無數個早晨一樣,平淡無奇。
這一日,津威鎮薑家門口再一次聚集了不少人。
與那一如既往的日出不同,今日聚集在薑家門外的人不止等候米湯的落魄人士,還多了許許多多前來看熱鬧的人。
“薑家,這是出大事了啊。”
一名上了年紀的老者一邊縷著胡子,一邊眯著眼睛說道。
他語氣有點兒怪,讓人聽不出是在隨口說道,還是在幸災樂禍,或是在感慨什麽,亦或是這些感情都包含在了內。
薑家一家獨大這麽多年,津威鎮也早已不是薑家一手扶持上來的小鎮,眼紅薑家的人絕對不在少數,盼著薑家出事的人更是多不勝數。
但不管怎樣,薑家畢竟還是薑家,哪怕他們心裡都清楚這是個翻身的好時機,一旦錯過了再想後悔可就晚了,可真正敢往薑家裡再進一步,敢去一探究竟的人,還真沒有一個。
此時的薑家一角,偏僻到連看熱鬧的人都懶得在這駐足的一角。
肖雲鋒緩緩睜開了眼。
他眼睛睜的很慢,很慢很慢。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竟然覺得自己在睜眼看向這些人時仿佛是在看他們的生死一般,一不小心就會拿走他們的性命,且毫不費力。
沒過多久,薑人人和夜鳴嬋也從持續了一整晚的感悟之中走出。
她們稍稍回回神,隨後才發現這些人都硬著頭皮跟著站了一夜,其中也包括薑人人的娘。
趕忙左右攙扶起她。
“沒事沒事,不用你們扶著,不過了站了一會兒,不算什麽,畢竟我年輕時也是……”
苗一一說著說著,就禁不住眼巴巴的看了肖雲鋒兩眼。
他都能讓三個從未接觸過武學的老人直接成為武客,還習得了不起的武學技藝,那曾經就已經是狂流期武客的自己豈不是也能……
苗一一的眼神炙熱,且不加掩飾。
不說肖雲鋒一眼就能看出她在想什麽,就是站在她旁邊的薑人人和夜鳴嬋也能一眼看出她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心思。
“娘,我先扶你進屋歇息,你恢復境界的事一點兒也不用擔心,因為你女兒我呀,就能幫你恢復境界!”
薑人人嘻嘻笑著,仿佛給苗一一恢復境界什麽的,只是一件抬抬手便能做好的小事。
苗一一愣了愣,想不到自己的女兒也強大到了這種地步,那她的女兒現在是什麽境界?
出塵期?
還是更高?
可出塵期之上的境界不是從來都沒人達到過嗎?
不對,有一個人達到過!
想到這,苗一一意味深長的深深看了肖雲鋒一眼。
隨後拍了拍薑人人的手,眼睛瞅瞅薑健明,有些不放心道:“那薑家……”
“伯母,讓人兒扶你進去歇息吧,你情況不同要稍加做些準備,不然可能會影響到以後的武學根基。”
肖雲鋒淡笑著朝苗一一點點頭,告訴她不用擔心,一切交給他來處理。
苗一一也懂得肖雲鋒的意思,那是準備帶自己走了,但又要在此之前把薑家的事情妥善處理好,讓她和薑人人離開之後不用再心懷愧疚,日後薑家再有什麽變故,也全然和她們沒有關系,同時也不希望她在此干涉,怕自己感情用事。
可二十多年的感情在此,真讓她走,她又怎能說放下就放下。
苗一一遲疑著,有些猶豫不決。
站在一旁的薑健明同樣聽出了年輕男人話裡的意思,心裡暗歎一口氣。
正了正心思輕聲道:“苗一一,你身子不好不比從前,還是早些進去歇著吧,不然回頭身子吃不住就不好了,難得人人回來一趟,別讓當子女的擔心。”
說到薑人人的名字時,薑健明稍稍頓了一下。
他刻意沒有提及薑人人的姓氏,一是現在的薑家不配逼她保留這個姓,二是他怕眼前的年輕人誤會他是在借此告誡對方,無論如何薑人人是他們薑家的人。
此情此景,他可不敢大意分毫,這種誤會還是能避則避,丟點臉就丟點臉吧,不然還能怎樣?
說是讓苗一一回避,可屋裡屋外就這麽大地方,稍稍有點兒風吹草動都能讓人察覺。
苗一一在薑人人的一頓拍打揉捏中迅速爬升起了睡意。
待到肖雲鋒清楚感受到她的氣息變得平緩,短時間內應該是不會醒來。
大手一揮。
一個個不久前還鮮活著的生命,頓如披著人肉皮囊的沙包般撲通栽倒在地。
竟是舉手之間便已經抹去身前近半的薑家之人!
“人已殺,事已畢,剩下的人該做什麽就去做什麽吧,不要打擾我們。”
說完, 肖雲鋒頭也不回的鑽進了苗一一的小屋。
薑健明整個人愣在原地,愣地久久。
他親眼看著葛氏死去,是被額外削掉了腦袋,死的透徹。
不僅如此,他還在一眾倒下的人群中看到了葛氏的丈夫,也就是他的二子。
想他一生只有三子,如今竟然死了兩個!
這……
最終還是老耿三人輕聲把他喚醒,回過神時依舊有些失神:“你們……你們不跟他一起走?”
三人自嘲的笑了笑,一切苦與澀都在不言中。
這哪是他們不跟他走,這是人家根本看不上自己,連話都懶得多說一句啊!
至於對方為什麽既看不上他們,又賜予他們這般機緣,幾人稍稍想了一下也很快反應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