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雨芳支吾著，大眼睛依舊眨巴眨巴個不停，似是還想再爭取一下，又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究竟對不對。

　　肖雲鋒輕笑一聲，沒有再與她解釋什麽。

　　腳上向前走上兩步靠近婦人一些，可以更清楚的看到她和她身後這一群人，是穿著怎樣地粗糙織物。

　　他定了定神，眼睛直直盯向婦人，語氣平緩且穩重道:“靠山吃山，終究是要憑借幾分運氣，天寒地凍的吃不飽、睡不暖，光是將就一下怎麽能行，也得多為孩子著想一些才是。”

　　婦人咧咧嘴，臉上乾巴巴地笑著面色有些羞愧，有不時抬頭對上肖雲鋒有些凌厲的眼神，目光連連躲閃。

　　肖雲鋒說的話，她又何嘗不懂，可他們這些人一沒文化、二沒錢財，平日裡一大家子人能天天吃個半飽都謝天謝地了，又哪裡有心思為下一代考慮什麽?

　　曾經她也想過要把孩子送出去，給別的人家也好，給那門派、幫會什麽的也好，至少能吃個飽飯、穿個新衣，說不定還能成為武客，從此飛黃騰達。

　　可她又聽人說，人去了那裡面是要跟人拚命的，就是武客進去了也不見得能活的長遠，不曉得有多危險。

　　後來，婦人心軟了。

　　一邊心軟著又一邊心狠著，逼著孩子跟大人學著掏兔子、砍柴火，哪怕累著摔著了也絕對不能養成個懶骨頭。

　　她面露苦色，卻也有著一身傲骨，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了也絕口不提一些求人施舍之類的話。

　　婦人身後十幾人也都是如此，他們穿地寒酸，外表也頗為邋遢，可他們一個個的身子骨都挺地直直，絲毫不懼怕他人笑話，他們把目光聚集在婦人背後，以一種和肖雲鋒截然不同的眼神看著她，眼中的情緒不多，信任和擔心佔了最多。

　　婦人沒有文化，不知道怎麽接肖雲鋒的話，心裡其實也有些懼怕他，是因為她心裡清楚對方比自己高高在上，害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得罪了他。

　　她只是想上來謝謝那姑娘，也想順道謝謝這位少俠，至於生活方面，她真的沒想這麽多，真的……

　　這邊肖雲鋒和婦人之間的對話遲遲沒有進展，那邊萬沁已經交代好了事物，快步趕了過來。

　　原本她看到眼前有一群尋常百姓圍在一起，心裡並沒有在意，可她走著走著又發現肖雲鋒幾人竟然也在這裡。

　　當即腳步輕踩，迅疾又靈巧地奔到了肖雲鋒身前。

　　問道:“肖少俠，出了什麽事嗎?”

　　“沒事。”肖雲鋒見萬沁來了，臉上輕松一笑，“他們都是被裘雨芳買了東西的，又湊巧全是一家人，方才見到裘雨芳了，特此來謝謝她。”

　　萬沁點點頭，看看肖雲鋒又看看裘雨芳，最後才把眼睛定格在了這群人身上，在猜想肖雲鋒是不是要做什麽。

　　接著就見到肖雲鋒回身招了招手，將裘雨芳喚了過來。

　　既然萬沁已經忙好，他們也可以繼續做自己的事，讓裘雨芳給人家回個禮，就不要再耽擱了。

　　裘雨芳沒從肖雲鋒那要到錢，幫不到他們什麽，心裡耿耿地，總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他們。

　　再開口時，她一改平日作風頗為關心道:“那你們回去了，要好好注意身體……”

　　話說到這，裘雨芳忽然頓住了。

　　她想提醒對方要注意保暖，要好好吃飯，要記得給房屋添瓦、補洞，要做這樣那樣的事，可她每想到一點就發覺自己就只能嘴上說說，根本幫不上分毫，那她說的再多，他們不還是該怎麽過就怎麽過?

　　所以她才剛一開口說話，心中的千言萬語就如鯁在喉般被迫卡住了。

　　婦人近看著眼前姑娘，臉上笑地可歡喜了。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標致的人兒，還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姑娘，那皮膚白白嫩嫩地，比魚肉都好看，真跟天上來的仙子一樣，多看兩眼都讓人覺得幸福、安心。

　　婦人笑著與裘雨芳他們道了別，一行人朝著與肖雲鋒他們相反的方向，走向一座大山。

　　肖雲鋒看著他們離去，忽然開口問道:“白山城裡這些人，萬姑娘怎麽看?”

　　他開口開的突然，冷不丁地沒有任何征兆。

　　萬沁剛剛趕過來，他們就終止了談話，連發生了什麽事都還沒搞清楚呢，根本不知道肖雲鋒是讓她看什麽?

　　她一臉迷惑地咬了咬唇，苦笑道:“肖少俠想要知道小沁的心思，那也得讓小沁先知曉發生了什麽事才行啊。”

　　肖雲鋒回頭看看她，臉上笑而不語，心裡卻是有了答案。

　　萬沁是白山城本地人，又跟在埋沙島的手下長久做事，其生活在白山城裡， 在白山城裡長大，又怎會不清楚白山城裡都住著怎樣的人。

　　沒有想法，就是從來沒有在意過，萬沁的反應對肖雲鋒來說，也從一定意義上代表了埋沙島的態度:只顧著自己，不關心他人。

　　再次與萬沁同船相伴，肖雲鋒腳下的船已經大變模樣。

　　他記得上一次自己來時，還是與萬青、萬清二人同處一間蓬中，裡面不大不小地，卻也只能擺上一張矮桌，坐上三四人，再加上萬青不夠老實，總是頗為隨意地在蓬裡翻來覆去，肖雲鋒能坐的地方根本沒有多少，別提有多拘謹。

　　而眼前這一艘，或者更應該稱之為座，其有著至少兩層樓高，不僅上有甲板、下有客房，就連專門供人欣賞節目、食用餐飲的地方也都另有配置。

　　這樣一座大船，放在白山城裡不免讓人引人注目，使得肖雲鋒幾人幾乎是被人圍觀著上了船，想不低調都不行。

　　對此，萬沁的解釋是:萬青喜歡坐船觀山觀水，所以自掏腰包修建了這麽一條路，又造了這樣一座大船。

　　聽她這麽一解釋，肖雲鋒不得不懷疑自己對埋沙島的判斷是不是有誤。

　　都能耗費巨資來遊山玩水了，卻還要天天愁悶埋沙島在不驚城的生意不夠如意?

　　他真不知道自己應該是說萬青太有雅興，還是該說她自討沒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