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全封閉式救生艇,雖然龐學林進入救生艇後,就在駕駛室找了個位置坐下,還專門系上了安全帶,但依舊被摔得七葷八素。
救生艇並不小,排水量將近一百來噸,最多可以搭乘五十多人。
但在四五米高的巨浪面前,這種級別的救生艇根本不夠看。
驚濤駭浪中,它仿佛成了海神手中的玩物,一會兒被送至浪尖,一會兒又摔回谷底。
龐學林緊緊抱著手中裝有三體文明資料的合金箱,看著舷窗外在風浪中漸漸遠去的“審判日”號,心中有些忐忑。
長這麽大,他還是第一次經歷這種驚險的場面。
一旁的弗瑞德似乎看出了龐學林的恐懼,笑道:“龐,不用擔心,我們這種全封閉式救生艇安內部裝有空氣箱,不管是進水還是被浪打翻,都沒有沉沒的危險。”
龐學林被顛得臉色發白,朝弗瑞德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突突突——
弗瑞德啟動了救生艇的柴油機,救生艇的螺旋槳開始快速轉動起來,在波濤中艱難前行。
一直到了零點以後,海上的風雨才漸漸消散,這時距離他們離開“審判日”號,已經過了三個多小時。
海面變得平靜起來,透過舷窗,還能看到點點星光。
龐學林原本忐忑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弗瑞德道:“龐,你和格蘭特先睡一覺,我們大概還要再過四小時左右才能到達古巴。”
龐學林有些擔心道:“弗瑞德,我們這樣偷渡過去,不會被古巴海軍發現吧?”
弗瑞德哈哈笑道:“放心吧,古巴海軍裝備的都是一些上世紀蘇聯時代的破船,負責海岸巡邏的巡邏艇總共加起來也就二十來艘,海岸線加起來總共超過五千七百公裡,到處都是篩子,就算他們海軍全部出動,想要攔截到我們的幾率也小得可憐。更不用說這種天氣條件下,他們的船根本不會出海。”
龐學林有些好奇道:“你怎麽對古巴軍隊了解得這麽清楚?”
弗瑞德道:“十年前我曾經在關塔那摩基地服役,阿富汗戰爭後,基地改成關押恐怖分子的監獄,我們海豹就從那裡撤離了,換成了陸軍的三角洲,不過我在那裡待了三年,對那裡熟悉得很。”
“我記得那時候因為古巴政府切斷供水的關系,我們基地的淡水是由牙買加購買運過去的,不使用古巴的淡水。基地與古巴的分界線是一條公路,公路兩側埋著地雷,但是公路是可以走車,歸古巴管理。基地周圍的古巴土地都是古巴的軍事管理區,用鐵絲網圍著,我們也出不去。”
“在這個軍事管理區裡面有兩個小鎮,各在海灣的一側,一個叫博克隆,一個叫凱馬內拉。凱馬內拉離基地更近,我們站崗的時候用望遠鏡就可以看到那座小鎮。但是去那裡極難,必須要有古巴內務部的許可。這個軍事管理區古巴人也不是可以隨便進的。在管理區裡工作的軍人當然可以,那兩個小鎮的居民也可以,憑自己在當地的身份證,據說家不在管理區內而在管理區內有親戚的,想要要串親戚還需要古巴內務部批準。”
也許是因為剛脫離險境的關系,話向來不多的弗瑞德的談興很濃,和龐學林聊起了很多他在海豹時期的趣事。
“從關塔那摩出來後我們就被調去了吉布提,在非洲幫五角大樓還有那些狗日的國會議員乾一些髒活累活。在那時候,安哥拉和讚比亞之間準備修一條石油管道,
煉油廠和中標的施工團隊都是美資公司,結果在輸油管道經過的線路上,有一個部落拒絕搬遷,然後我們就以雇傭兵的名義被派了過去,部落裡三百二十四人,男女老幼,一個沒留,人全埋在那條輸油管線路下面……我在那次行動中沒開一槍,回來後就被海豹除名。後來就遇到了伊文斯,我覺得我終於找到了可以為之奉獻一生的事業了……” 龐學林沉默了下來,他不知道該怎麽說。
也許每一個加入ETO的成員,都有各自的原因,而且這些原因從某種程度上看非常具有合理性。
但如果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將人類作為一個整體去背叛,都是不可原諒的。
“對了,我們這次準備在古巴哪個位置登陸?”
弗瑞德道:“去聖地亞哥, 古巴第二大城市,那裡的海岸線全是山,我們隨便找個小港灣把船藏好就行。現在正是古巴的旅遊旺季,那裡到處都是外國遊客,而且古巴對包括美國在內的很多國家免簽,過去之後只要去黑市買張旅遊卡,就可以把我們的身份洗白,然後在古巴舒舒服服待上一個月,等審判日號的事過去。如果審判日號平平安安,那再好不過,如果真出事了,我們再聯系組織剩余的同志,想辦法建立第三紅岸基地,繼續和主聯系。”
龐學林點了點頭,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哈欠。
弗瑞德笑了起來,說道:“龐,你困了吧,先睡吧,我們距離目的地大概還有四個小時,到了我再叫你。”
龐學林點了點頭道:“行,弗瑞德,那就辛苦你了。”
……
這一路龐學林睡得不是很安穩,伴著柴油發動機的轟鳴和海浪聲,他做了一個很淺的夢,夢中龐學林看到了一根帶著血色的紅線,從自己的腰部穿過,自己上半身掉在地上,下半身卻還直直地立著,他朝著血線爬去,一路淌著殷紅的鮮血……
“龐,龐,醒醒,快醒醒,我們到了!”
龐學林瞬間從夢中驚醒,渾身濕漉漉的,全是冷汗,龐學林環顧四周,喃喃道:“我們到哪了?”
救生艇在海水中上下擺動,發動機的轟鳴聲已經停了下來,透過舷窗,可以隱隱約約看到星光下黑黢黢的礁石。
弗瑞德和已經醒來的格蘭特笑了起來,格蘭特道:“龐,你又做噩夢了?我們到聖地亞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