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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奮鬥在開元盛世》第六百章 留1條性命
  謝直帶著王氏兄弟,以及倒霉蛋楊國忠,再次上了金鑾殿。
  滿朝文武都懵了。
  不是說王銲這回“謀反”,就跟個鬧劇一樣嗎?
  不到二百人,披甲十來人……
  就這實力,還能把楊國忠給傷了?
  要知道,人家楊國忠雖然在軍務之上沒啥名聲,但是好歹也是第一任“平亂總指揮”,麾下足足五百金吾衛,在這種程度的保護之下,還能傷了一條腿……
  要是這麽說的話,如果謝三郎不請令出門平叛,那豈不是危險了?
  想到這裡,滿朝文武,一個個面目變得極其古怪。
  說實話,天子下令,調動謝三郎回京調查長安武庫大火一案,滿朝文武沒人有意見,畢竟誰也不敢說自己的能耐比“大唐第一辦案能夠”更高,把長安武庫大火一案弄到手裡,很容易就玩砸了,既然這樣,還不如交給謝三郎呢……
  但是,天子下令,謝三郎在回京的時候,還要帶上三千淮南鐵騎,並且回到長安的第一件事,就是接管了長安城防,這就讓很多人不舒服了。
  且不說有利益相關的天子十二衛,隻說朝堂之上的其他文臣武將,心中擔憂之人,大有人在,大唐立國百年,說好的“強乾弱枝”呢?難道只能依靠地方武力來保衛長安城不成!?
  只不過,謝三郎的聲名實在太大,尤其那個“睚眥必報”的名聲,震懾住了很多人的蠢蠢欲動,點兵回京,乃是天子直接的命令,又不是人家謝三郎主動提出來的,這個時候蹦出來,天子高興不高興的,暫且不說,要是因為這點事兒得罪了謝三郎,不值當的……
  況且,最關鍵的,在長安武庫大火之中,何二率領的幾名黑衣人,終究都在十二衛之中有個正經的明面身份,無論再怎麽說,也是十二衛被對方滲透了。
  這種事,有一就有二!
  誰也不敢保證,除了那幾名黑衣人之外,在十二衛之中,還隱藏著多少“有心之人”,天子下令的時候就跳出來攔著的話,萬一,攔住了淮南軍進京,卻攔不住十二衛中的“有心人”,這不是給自己惹事嘛……
  所以,縱然滿朝文武,對謝三郎率領淮南軍返京這件事不太樂意,卻也終究選擇了沉默。
  不過,沉默歸沉默,滿朝文武之中的很多人,都在瞪大的雙眼,仔細看著謝三郎和淮南軍的一舉一動,只要他們但凡有一點點不對的地方,必然蜂擁而上。
  結果,今天,王銲謀反,雖然平滅了,這個過程,就讓很多人無語了。
  楊國忠,帶著五百金吾衛出去,自己落了一身傷……
  謝三郎呢,就帶著一百淮南鐵騎,還出動了點淮南諜報司的好手,連來帶去,不到半個時辰,就平滅了“叛亂”,順便把王氏兄弟給捆到了金鑾殿上……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兩廂一對比,也不知道是楊國忠廢物,還是金吾衛無能……
  如果是後者,那就尷尬了……
  區區不到二百人的“謀反”,就必須要淮南軍出面“平亂”,這滿朝文武,還能指望著十二衛乾點什麽?
  當然,這些考慮,都是朝堂之上位置比較高的官員在考慮,要不然他們也犯不上這麽憂國憂民……
  前文說過,今天這場朝會,乃是大朝會,不僅僅有這些“憂國憂民”的高級官員,還有很多青袍、綠袍的低品級官員,他們的關注點,可沒有在楊國忠那點傷上……
  自從謝直一行人再次進入金鑾殿之後,他們的目光,就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
  王鉷!
  國朝的從三品,朝堂之上響當當的大佬,禦史大夫、戶部侍郎、京兆尹……天寶年間天子面前紅得發紫的紅人,就……這麽給捆著押上了金殿?
  滿朝文武,很多人都看得眼角直抽抽,再看一行人中領頭的那一位,黑臉,黑冠,黑袍,看得滿朝文武都感覺到一股涼氣從自己的後背升起……
  王鉷被捆上了金鑾殿,就連李老三都嚇了一跳。
  縱然他對謝直頗有了解,知道這貨在做事的時候,向來是六親不認,就算是面對自己也敢據理力爭,但是他也是沒想到,謝三郎回京之後的第一場大朝會,竟然能玩這麽大,直接捆了禦史台的老大,真要是說起來,王鉷這個禦史大夫,還是謝直這個禦史中丞的頂頭上司呢……
  “因何上綁?”
  謝直抬了抬眼皮,沒吭聲。
  不用他說話,有苦主兒……
  “陛下,一定要給臣做主啊!”
  楊國忠一下子差點蹦起來,他也就是腳丫子傷了,不方便在金鑾殿上展示出來,要不然的話,他恨不得把傷口懟到李老三的臉上,好讓他看個清楚!
  “臣受命平叛……
  叛賊凶惡!
  幸有謝中丞帶兵支援,這才一具扭轉了局勢……
  臣坐鎮後方,謝中丞帶兵向前……
  王鉷擔心叛賊王銲受傷,竟然衝破了軍陣!
  謝中丞大怒……
  叛賊邢縡在王鉷的配合之下突施投矛……
  幸而謝中丞警覺……
  臣這才受傷……
  此事,全是因為王鉷,他身為國朝禦史大夫,知法犯法,以私情破軍陣!也就是陛下福威護佑,又得謝中丞忠勇,再加上臣為國而不惜身,這才順利平滅了叛亂……
  如若不然的話,後果簡直不敢想象!
  另外,臣懷疑,王銲叛亂一事之中,必然有王鉷在幕後推動!
  原因有二。
  第一個,臣帶金吾衛平叛之時,叛軍與金吾衛撕打,不喊其他,僅喊一句‘某要傷了王大夫’,他們乃是造反,難道還要顧及國朝的禦史大夫?
  第二個,在叛賊大敗虧輸的時候,王鉷親自出面,以私事破壞朝廷平叛軍陣,給了叛軍偷襲謝中丞的機會,僅僅憑借這一點,臣就懷疑王鉷與叛軍之間有不為人知的謀劃!
  臣,禦史中丞,弘農楊國忠,請陛下治罪王鉷!”
  楊國忠可算是得著理了,在金殿之上當當當這一頓噴,不但描述了具體平亂的過程,還在描述的過程之中,夾帶了不少私貨。
  謝直聽了,想了想,還是沒開口,楊國忠說的這些,除了虛報了一點他楊國忠在平亂之中的作用,其他的,基本也都是事實,謝直知道,他之所以上躥下跳地嚷嚷得這麽厲害,畢竟還是有點他自己的小心思的……
  比如,想弄死王鉷!
  這個好理解,他楊國忠因為禦史大夫這個職位,早早就跟王鉷結怨了,兩個人之間的仇怨,恐怕滿朝文武就沒有一個不知道的。
  現在,王鉷的親兄弟謀反,王鉷還怕自己不死一樣往井裡面跳,他楊國忠要是不把旁邊最大個的石頭給他扔進去,他都對不起和王鉷這麽多年的恩怨!也就是這事兒事出突然,楊國忠沒準備,要是早告訴他,甭多了,就一天,他就能把華山南峰給他填井裡面去!
  除了這個小心思之外,楊國忠還有一個……
  表功!
  這一次平叛,人家謝三郎固然是首功,我搶不了,也不敢搶,但是也不能說我這個“第一人平亂總指揮”一無是處吧?別的不說,腳丫子現在還淌血呢!這叫因公受傷!沒個功勞還沒有個苦勞?誰敢說我楊國忠沒功勞,老子帶著楊家五府所有人上你們家養傷去!
  楊國忠這點子小心思,謝直一眼就看透了。
  說實話,懶的管,只要把事情說明白了就行……
  另外,他也需要有這麽個人蹦出來,死死要王鉷一口……
  楊國忠,正好,所謂賊咬一口入骨三分,要不是楊國忠這麽沒皮沒臉的,還真不一定能因為這事兒對王鉷產生多大的危害。
  果然!
  楊國忠這一通上躥下跳,果然打消了滿朝文武的疑惑,噢,原來是這麽回事啊——為了自家兄弟,仗著身上的官袍,硬闖軍陣,這就不是一個國朝禦史大夫應該乾出來的事兒!
  更何況因為王鉷的硬闖,還給了叛軍邢縡偷襲謝直的機會,這也就是人家謝三郎命大,自己躲開了,但凡要是有一點損傷,當場的淮南軍就能把王鉷活活撕吧嘍!
  這麽說來,人家謝三郎僅僅把他捆了起來,還真算是給面子了……
  滿朝文武甚至懷疑,這是謝三郎乾出來的事兒嗎?難道傳說中“睚眥必報”的名聲是假的?這要是碰上一個脾氣爆的,當場把王鉷砍了都有可能,結果,“睚眥必報”的謝三郎,竟然僅僅把王鉷捆了……?大夥都弄不清楚怎麽回事了……
  聽了楊國忠的描述,不但滿朝文武,就連李老三的臉色都已經寡淡了下來,看著王鉷被倒剪了雙臂、被捆了一個嚴嚴實實,一張臉跟身上的紅色袍服都一個顏色了,卻也在心中憋出來兩個字,活該。
  “王鉷,你有何話要說?”
  “陛下!”
  王鉷進了金殿之後,縱然被綁著,也一直直挺挺地站著。
  他好歹是國朝的禦史大夫,謝直也不願意對他折辱過甚,哪怕不用給他王鉷臉面,也得給他身上那件官袍一個體面,在這一點上,即使恨不得現在就坑死他的楊國忠都沒有說什麽。
  王鉷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就這麽一直直挺挺的站著,哪怕楊國忠在旁邊添油加醋地給他告狀,他也是一言不發,要不是身上還帶著綁繩,眾人還以為他依舊是那個天子面前的紅人呢,現在挺立在金殿之上,是在聽著別人事關生死的故事,因為城府這才一言不發。
  但是,聽到了李老三略帶不滿的一句詢問,王鉷突然之間仿佛崩潰了一樣。
  “噗通”一下跪倒在金殿之上,雙膝和金殿地面金磚撞在一起,發出巨大的聲響,在這個落針可聞的金鑾殿上,如同驚雷一般,嚇了滿朝文武一跳。
  “陛下,臣,自知罪孽深重,陛下如何處置,臣絕無怨言!”
  一句話出口,滿朝文武就是一驚。
  這是……認了?
  向王銲通風報信,因私事硬闖大唐軍陣,和王銲的造反隊伍不清不楚……
  這些事,也是能認下來的!?
  很多事,確實他王鉷做下來的,但是滿朝文武縱觀事件的前後,哪個不知道這是王鉷心疼自家兄弟,一步錯步步錯,這才一步一步陷入了旋渦之中,但是真要是說起來,王鉷其實沒有在這件事情裡面多做什麽……
  他,為啥一上來就認了?
  滿朝文武都在疑惑,唯有謝三郎暗自歎了一口氣。
  早就聽說王鉷一直拿兄弟當兒子養,說實話,謝直還一直不太相信,隻覺得傳言有些誇大,真實的情況,應該是王銲仗著王鉷的勢力在長安城中橫行霸道,然後王鉷維護的多了一些而已……
  結果今天一看,說王鉷拿王銲當兒子,都難以描述王鉷對王銲的好,寵兒子都沒這麽寵的!
  王鉷這是要拚了自己,救王銲一條性命啊……
  果然!
  王鉷一句認罪之後,趁著所有人都在犯迷糊的時候,緊接著說道:
  “還請陛下看在臣這麽多年兢兢業業,為朝廷薄有微功的份上,能饒王銲一條性命!”
  說完,生怕李老三不答應,都來不及喘一口氣,張嘴就來。
  “王銲是我兄弟,我了解他,他就是一個被慣壞了孩子,縱有謀反事實,也絕對沒有謀反之心,他就是被逆賊邢縡教唆了,要不然的話,也絕對不會犯上作亂……
  王銲糊塗啊!
  在謀反這件事情上,他就是被邢縡擺在前面的一個傻子!
  邢縡等逆賊,只不過是在利用他而已,一旦事情有了波折,王銲必然是第一個被拋棄的……
  陛下,這就是個傻子,還請陛下看在臣的面上,饒他一條性命!
  另外,此次作亂,到了最後的時候,王銲已然幡然悔悟,那是在平亂還沒有完成的時候,王銲就主動投誠,要不是這樣,謝中丞恐怕也沒有那麽容易平亂……”
  好幾百字,王鉷在極短的時間“噴”了出來,趕上反應慢的, 一時半會都沒反應過來他到底是在說什麽,到了這個時候,滿朝文武才算是知道,王鉷剛才半天一言不發是在幹什麽呢,原來是琢磨如何給王銲求情呢……
  話說完了,生怕李老三不信,王鉷還轉過頭來,說道:
  “謝中丞,我知道我當這個禦史大夫擋了你的路……經此一事,這個禦史大夫我就算是想乾也乾不下去了……仔細想想,你我之間,沒有私怨,現在,在天子面前,我只求你說上一句公道話……
  剛才,在你帶兵平亂的時候,淮南軍還沒有做好最後準備的時候,我兄弟王銲,是不是已經投降了?”
  一句話問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謝三郎。
  出首王銲謀反,是人家謝三郎……
  帶兵平滅叛亂,也是人家謝三郎……
  長安城,國朝的首善之地,除了“謀反”大案,就算天子還沒有正式下令,審案這件事,無論如何也躲不開“大唐辦案第一能手”,也就是說,審案,還是人家謝三郎……
  所以,現在謝三郎的意見,對這件事最後的結果,影響極大,甚至如果天子不直接出面乾預的話,完全可以說,王銲的生死,謝直一眼可決!
  故此,滿朝文武都把目光投了過去,就連天子李老三,都想聽聽謝直是個什麽意見。
  在金殿之上所有人的目光之中,謝三郎沉吟半晌,隨即點了點頭,又緊跟著搖了搖頭。
  所有人都懵了,啥意思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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