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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奮鬥在開元盛世》第六百二十一章 故作鎮定
當高明押解著嚴莊與何二回來時候,謝三郎已經轟完了金鑾殿,也回到了淮南進奏院。

高明一進二堂,就感覺到氣氛凝重。

二伯謝正,舅爺杜甫,分別坐在二堂左右,謝三郎居中而坐,眉頭緊皺,一張大黑臉陰沉的仿佛烏雲一般。

謝二胖子正勸呢。

“老三你不必如此。

李林甫畢竟是獨掌大唐相權一十八載的大唐首相,不能因為你今天大朝會上對他喊打喊殺,就直接把人砍了……

真要是那樣的話,朝廷的顏面何在?

雖然天下人都知道他獨掌相權的這一十八年,正是他禍亂天下的一十八年,但是朝廷不能當面認下啊……

不但不能直接砍了他,天子還多多少少得給這個大唐首相一點面子,畢竟,李林甫這個大唐首相,就是天子親自挑選出來的,而且獨掌大唐相權一十八年,真要是錯了……豈不就是天子錯了?

老三你在朝為官也將近二十年了,這個道理難道你還能不明白?

天可錯,地可錯,天子不可錯!

尤其咱們當今這位天子,又哪裡是認錯之人?他真要是能認錯的話,當初開元二十三年在洛陽……嘿嘿……”

謝二胖子說到這裡,也自知有些失言,縱然淮南進奏院二堂之上都是貼心的“自己人”,但是隨口臧否天子,終究不妥,他嘿嘿了兩聲,止住了這個話頭,開口繼續勸慰謝直:

“現在不也挺好嘛,罷相,貶出長安,就任荊州大都督府長史……

三郎,你可要記得,你彈劾李林甫的罪名,乃是所薦非人,這個罪名,和當初李林甫誣陷張相的罪名一樣,張相當時……雖然有咱們淮南出力的因素在裡面,但是最後的結果,也是一樣,罷相,貶為揚州大都督府長史……

別的不說,從最終的結果上來說,你也不能說天子厚此薄彼吧?”

說到這,謝正頓了頓,特意仔細看了看謝直的臉色,猶豫了一下,最後才開口:

“再者說,李林甫,年歲也大了,年老體衰,風燭殘年,今天要不是你在金鑾殿上為他順氣,恐怕他都能咳死在金殿之上……

對這樣一個老人喊打喊殺的……

恐怕對你的名聲不好啊……”

謝二胖子小心翼翼地說完,連忙轉換話題,根本不給謝直開口的機會。

“依我看,現在的結果,最好!

咱們彈劾李林甫,把他趕出政事堂,讓他以後再也不能禍亂天下不就好了?

何必管他一個人是死是活?”

杜甫也在旁邊勸說。

“二哥說的沒錯。

李林甫殺與不殺,兩可之間,不必糾結。

今日彈劾李林甫,最終目的,一來是要把李林甫趕出政事堂,讓他不能繼續禍亂天下,二來,也正是要把嚴挺之嚴老爺子推上相位……

當初謀劃的時候,三郎你也沒說一定要在今天誅殺李林甫啊……”

謝直聽了,終於開口了。

“李林甫,必殺!

以大唐首相之身,禍亂大唐一十八年,如果不能對他審判,都對不起天下的老百姓!

別說他年近七旬行將就木,他就是年過一百活成了人瑞,我也要讓他在斷頭台上走一遭!”

謝二胖子聞言,不由得一聲歎息,自家這位兄弟別的地方都好,別涉及到律法,只要涉及到律法,說六親不認都是客氣的,他只要認定對方有罪,連自己的什麽名聲、性命都可以不要,也一定要“執法必嚴”!

既然說到這裡,也就沒啥可勸說的了……

只聽得謝直繼續說道:

“可惜了,今天……

日前謀劃,

本來就想是讓王鉷、王銲兄弟沾染上謀反的嫌疑,然後破案之後在通過盜賣武備一事拿下王鉷,同時,借助孫員外郎是被李林甫舉薦的關系牽連到他……誰承想,王銲那個傻子,竟然還就在今天謀反了!

平叛,問案,打到王鉷……一切都太順利了……

在當時的情況下,由不得我把戰火燒到李林甫的身上……

可惜!

也正是因為如此,才少了時間積澱,也少了其他事件的佐證助力,終究讓他逃過一劫……

可惜啊……”

謝二胖子和杜甫對視一眼,兩兩無言,謝三郎都這麽說了,還有啥可勸說的?他就差喊出“不殺李林甫難以平民憤”了,再勸,也勸不動了……

不過,殺不殺李林甫,如何殺他,終究是往後才需要考慮的事情,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就逼到了眼前……

杜甫開口。

“今天……確實倉促了……

別的不說,舉薦嚴老爺子入相政事堂,天子也同意了,不過嚴老爺子如今遠在揚州,距離長安足有千裡之遙,就算老爺子快馬加鞭,也得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才能返京……

這段時間,可別有什麽反覆……”

謝二胖子連連點頭。

“對對對,這個事兒,必須早做準備……”

說著,轉向了謝直,開口說道:

“三郎你這些年都不在長安,對朝堂的了解,多是通過我們二人和諜報司的報告,很多細節,恐怕還是難以把握……

我就說一件事……

小心天子。

倒不是別的,天子這些年……怎麽說呢,懶政懶得太厲害了!

平日裡就跟楊家姐妹在深宮中玩樂,國家大事,根本一點都不管……你別看今天你在大朝會上見到了天子,那是因為你闊別大唐中樞一十八年,第一次參加中樞大朝會,天子又向來知道你謝三郎就不是個省油的燈,這才出現在大朝會上,生怕你給他出什麽么蛾子,要是往常,相見都見不到!

有件事情,說出來你可能都不信。

那是在頭幾年,天子竟然跟高力士說閑話,說現在朝堂之上的所有事情,都交給了政事堂李林甫去辦理,李林甫辦得也挺不錯的,要不以後乾脆他就在深宮中享樂算了,把國家整個交給李林甫,圖個省心……

當時高力士都嚇壞了,死活給攔住了,說什麽國柄怎可假手他人,這才算是讓天子打消了這個念頭。

說實話,我都想不到,當初的開元天子,怎麽會懶成現在這個德性!”

謝二胖子越說越生氣,一時之間,竟然再次控制不住自己了。

杜甫在邊上聽了,趕緊接過了話頭。

“對,確實要小心天子。

如今天子懶政,將一切國家大事都交給了政事堂。

話說回來,李林甫之所以能夠禍亂天下一十八年,固然有他自己的貪戀權勢的原因,同時,也未嘗沒有天子懶政的原因……

現在,李林甫罷相,政事堂空無一人,再有什麽事情,三省六部卻只能把這些事情上報給天子……

以天子懶政這麽多年養成的習慣,一天兩天倒是還好,時間長了,還真怕天子自己厭煩,繼而想起當初李林甫為相時候他自己的輕松……

真到了那種時候,再有有心人在幕後推動的話,說不定,李林甫……”

杜甫沒有把話說完,但是意思也說得明白了,他是怕天子懶政的時候,想起李林甫“替他操勞的辛苦”,繼而從內心來說轉變對李林甫的看法,最終讓李林甫死灰複燃。

謝直自然也聽明白了,不由得冷哼一聲。

“二哥,子美,多慮了……

只要有我謝三郎在朝堂一天,李林甫想複相,那是癡心妄想!

今日發動過於倉促,沒能將李林甫一擊必殺,已然是可惜了,我斷然不會讓他死灰複燃的!”

謝二胖子和杜甫對視一眼,點了點頭,他們兩個本來就是個提醒,只要謝三郎有所準備就行,他們兩個也知道,以謝三郎如今在朝堂之上的威勢,真要是加了小心,不讓李林甫有“偷雞”的機會,斷然不會讓他死灰複燃的。

謝二胖子長出了一口氣。

“也好,只要你加上個小心就行了,左右不過一個月的時間而已,等嚴老爺子返京,正式拜相進入政事堂,也就好了……”

杜甫聞言,倒是突然一笑,面對謝家哥倆疑惑的眼神,灑然一笑。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能夠一勞永逸的辦法……”

“什麽辦法?”

杜甫卻沒有直接回答,反而饒有興趣地看向謝直。

“三郎,難道你真的不想入相政事堂嗎?”

謝二胖子聽了,也是哈哈一笑。

“哈哈,不錯,這倒真是一勞永逸的辦法……

三郎,你去政事堂做這個大唐首相,天子懶政又能如何,他李林甫不甘心又能如何?”

話雖然是笑著說的,謝二胖子的雙眼卻一直盯在謝直的臉上。

自家出一個大唐首相,那是什麽威勢?作為謝家一員,自然要關心非常。

況且,說句不好聽的,就今天謝三郎在金鑾殿上力壓四方的威勢,再加上他每年“萬萬貫”對大唐的貢獻,這個首相,謝三郎當之無愧!

唯一可能阻攔謝直入相的,恐怕……只有他自己了……

果然。

謝直想都沒想,直接搖頭。

“我這個人過於冷肅,盛世入主政事堂,對大唐,非福!”

謝二胖子聞言,不由得暗自歎息一聲,抬頭,正好對上杜甫的雙眼,兩人兩兩相對,突然同時一聲苦笑,敢情您老人家自己也知道自己這個毛病啊……

高明,就是在這個時候進入進奏院的二堂的。

謝直顯然不想再說什麽入相之類的話題,見高明進門,衝著謝正和杜甫一擺手,示意他們不必再多說了,然後直接向高明開口問道:

“情況如何?”

高明趕緊回話。

“何二順利抓捕……

彌勒教釣出來的大魚,也網住了,您都猜不到他是誰……

幽州節度使府掌書記,安祿山的左膀右臂,嚴莊,人稱嚴夫子。”

謝直聞言一愣,隨即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原來是他……人呢?帶過來……”

高明點頭,趕緊命人將嚴莊帶入了淮南進奏院的二堂。

就在帶嚴莊的這麽一點功夫之中,不知道為什麽,也可能是高明的錯覺,他感覺自家師傅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謝直看到嚴莊之後,劈頭蓋臉就是一句問話,

“安祿山如今何在?是否已經回到了幽州?”

嚴莊被帶上進奏院的二堂,看到堂上三人靜坐,“捉拿”他的高明侍立在一旁,還沒看清楚呢,耳邊就響起了這麽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的問話,不由得周身一震。

抬頭。

問話之人,正是居中而坐的那位。

他沒見過謝直,但是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便是大名鼎鼎的汜水侯謝三郎,主要是因為汜水侯的面相,在大唐廣為流傳,面色微黑,雙眼習慣性的微微眯起。

以前僅僅是聽說,領略不深,今日驟然見面,親身真切地體會到了汜水侯雙眼微眯帶給人的壓力,兩隻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如同刀子一般鋒利,再配合上謝三郎那張聞名天下的黑臉,讓人不自覺之中,感覺到一種心虛。

嚴莊勉強收束心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吐了出來,一咬牙,拿出一副故作鎮定的樣子,裝作不明白地反問道:

“可是汜水侯當面?

在下幽州節度使府掌書記嚴莊,見過汜水侯。

至於我家節帥東平王的行止……汜水侯何必明知故問?

東平王授皇命,於天寶十一載二月初三離京奔赴幽州,又於天寶十一載三月十一出塞應戰胡人,這些,都在朝廷明發公文之上有記錄……

至於現在,估計正在奔襲契丹王庭吧……

又怎麽會身在幽州?”

謝直聽了,笑了。

該怎麽說就得怎麽說,嚴莊號稱安祿山的“智囊”, 也不是一無是處之人,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鎮定下來,還能反問謝直,妄圖從言語之中重新奪回氣勢,著實不凡。

但是,他千不該萬不該,在聽到謝直問話的第一瞬間周身大震,那是驚駭莫名,自己難以控制自己身體的表現!

有了這樣的一個表現,後面故作鎮定的反問,不過如果小孩子耍賴皮一般可笑。

這種表現,如果落在別人的眼中,也可能僅僅心生疑惑卻難以確定,最終讓他蒙混過關了……

但是謝三郎是誰!?

“大唐辦案第一能手”!

之所以在見面第一時間就拋出這樣的問題,要的,就是他的第一反應!

“智囊,長於謀劃……

真給你一件事兒,讓你在背後,出主意、做謀劃,以達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這種事兒,你擅長……

但是,單對單面對面言語交鋒,這一份急智,卻不是每一個智囊都能擁的……

很顯然,嚴夫子,你在這一方面上,差了點……

多謀少斷,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剛才你的表現,已經告訴我答案了。”

謝直說著,一雙眼睛依舊微眯,一眨不眨地盯著嚴莊,眼神甚至比剛才還要鋒利。

“現在,我勸你說實話,老實點,也能少受點皮肉之苦!

聽好了,第二個問題……”

說到這裡,謝直特意一個停頓,眼見著嚴莊下意識地做出側耳傾聽的動作之後,才猛然間一聲斷喝!

“安祿山什麽時候造反?”

嚴莊聞言,頓時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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