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金色的大眼睛有些呆呆的發愣,胳膊和雙腿都相當瘦弱,身上黑色外套甚至可以把她裹住,
她看著就坐在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拿著串好烤魚的樹枝對著自己招手的青年,有些迷茫的不解。
或許是因為生存的掙扎,舉動和思考都遠比她這個年紀同齡人應有的要成熟的很多,但即使這樣,玲也實在不明白,
為什麽昨天只見了一面的人,不光好心的給了自己一整塊可以吃飽的高檔食物,這個時候還這麽熱情熟悉的和自己打著招呼...
....還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感覺這個人今天的樣子和昨天差距好大....
雖然這樣或許很沒禮貌,但是出於警惕,玲還是默默的站在原地沒動。
看到如同一隻小動物一樣沒有接近的少女,方然看了看五六根插在地上的烤魚,有些無奈的抓了抓頭,
於是他拿起一根烤的比較熟了的,緩緩的走到她身邊蹲下,指了指這根又指了指那邊還差在地上的,對著如同一隻小野貓一樣警惕的玲盡可能放慢語速的開口:
“我拿這些和你換黑麵包和果子好不好?”
串在樹枝上烤魚的香氣鑽進鼻子裡,刺激著胃裡的食欲,淺金色的眼眸直直的看著方然手上的食物,用力的咽了一下口水,
看了看他身後火堆旁剩下的,又看了看自己的家,沒有說話,猶猶豫豫的弱弱點了一下頭。
“呐,給你。”
方然把手上的那條塞到她手裡,然後對著火堆的方向在背後輕輕的推了她一下,
少女的身體纖細的不成樣子,仿佛像棵柔弱的樹苗一樣。
看著腳步仍舊有些猶豫的少女,方然微微出神,然後撿起了自己外套扔進黑匣,翻進了廢墟,看著爐壁裡那半塊放了一晚上的黑麵包和一小堆樹果,
小心翼翼的取了出來。
坐回火堆旁邊,看著纖細的手指不敢直接抓,因為魚肉的香味吃的有些急,但是因為太燙正小口小口哈著熱氣的玲,
意大利秋季田野上的早晨,陽光溫暖在她身上融化,讓方然看的有些發呆。
然後拿起自己手上的黑麵包,哪怕是無論賣相還是觸感都傳來一股想和自己諾家手機一較高下的意思,方然還是用力的咬了一大口,
然後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麽玲昨天吃著壓縮餅乾,會是一副美味的不得了的樣子。
我滴天,這真的是人吃的東西麽!?
呸,摻了木屑吧?
心裡翻著白眼想到,但是他還是一口一口的全部吃完,看到這時玲才小心翼翼的把魚骨頭縫隙之間的肉吃的乾乾淨淨,猶猶豫豫的正想把手伸向第二條,
這會方然才意識到自己忘了什麽,下意識的開口:
“哦,對了,等一下。”
纏繞著布條伸出的手一下子就縮了回去,抿了抿嘴唇看向那一小堆樹果,然後低垂下了眼眸,心情清楚按照正常情況,自己那點東西根本換不到一條魚。
飛快的站了起來,彎下身子的低頭,用著生澀的漢語小聲開口:
“...謝謝...”
然後就想轉身跑掉。
“不是...等一下,女王大人,你去哪?啊!”
結果換來的是一聲懵逼著急的呼喊和腳踝被抓住的感覺,還有什麽東西猛然拍在地上的聲音...
啪!
被嚇了一跳,玲轉身看到的是為了抓住她,那個穿著體面的青年直接撲在了地上,
不知為什麽,她總感覺眼前的這個人和旁邊被他帶倒了的魚有點莫名的相像。
然後接下來的半分鍾裡,重新坐回火堆旁,
玲看著灰頭土臉從地上爬起來,白色乾淨的襯衫沾上了不少泥土草屑的方然,不知道從哪摸出來各種瓶瓶罐罐,嘟嘟囔囔‘放多少好...’之類有些複雜的句子,
最後自己也記不住順序,分不清哪個是哪個隻好尷尬的挨個往一條還沒烤熟的魚上撒了點。
木柴發出劈裡啪啦的燃燒聲,熏烤出了少女從來沒有聞到過的香氣,在伊爾早晨的村莊邊緣,照亮了她淺金色的大大眼眸。
“這回再嘗嘗?”
方然拿起那條他撒了些調味料的魚遞到了玲的手中,說起來,這其實還是方然頭一次烤,說實話好不好吃他心裡一點譜都沒有,
不過幸好,小時候的知識讓他好歹還知道放旁邊烤,沒直接上火燒。
而看到又一條遞到自己手上的魚,玲淺金色的大眼睛楞了楞,然後看了一眼似乎期待著自己嘗嘗的方然,小心的咬了一小口....
然後從沒嘗過的鮮明味道,除了鹹味竟然還有其他各種豐富的味道讓她一瞬間表情呆滯了一下,
緊接著大口大口的咬了下去,甚至連燙都不管了!
而看著自己第一次燒烤貌似還闊以的方然,給剩下的也撒好了鹹鹽胡椒、孜然辣椒面還有其他寫上‘燒烤調味料’之後出來的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之後,
拿起一顆果子,仔細的端詳了那乾癟的外形以後,微微頷首的得出結論...
嗯,我也不認識這是啥,
總之應該能吃。
然後方然咬了一口...
“嗚嚕嚕嚕嚕!!!”
正在咬著魚肉的少女被他突然發出的奇怪聲音嚇了一跳,陡然抬頭看到方然被酸的皺的和果子一模一樣的臉。
直到玲把所有的魚吃完,方然也沒能啃掉兩個果子。
額滴神啊,這果子是陳醋做的麽!?
方然仍舊嘴角抽抽快哭了的看著剩下的那些,偷偷的都塞到了黑匣裡,決定有機會一定要騙老哥嘗嘗。
然後這時他才發現,坐在自己對面的玲低著頭,緊緊的抿著嘴唇。
“嗯,怎麽了,不好吃麽?”
該不會沒烤熟,吃壞肚子了吧!?
方然心一下子被提起,剛想再繼續開口問清楚的時候,他看到幼年狀態的少女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自己吃掉的那些烤魚,
然後低著頭緊抿著嘴唇,纏繞著布條的雙手非常用力的抓住粗破亞麻的衣角,咬著嘴唇低聲開口:
“我...我沒錢...”
喉嚨發酸的那一刻,方然覺得自己可能樹果吃的太多了...
蹲到她身前,手掌稍微猶豫然後還是摸了摸她的頭,淺金色的發絲有種不可思議的柔順觸感,青年深吸了口氣,然後努力溫暖的對她輕聲笑笑:
“沒事,我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