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心，或者說徹底擊潰一個人的意志，不一定非要動手殺人。有時候，一針見血的言詞，比利刃加身效果更加明顯！

　艾衝浪一席話，不但進一步提升了南蠻軍士氣，更是將巴高、林木西、金七奇等三位名帥打擊得體無完膚。

　面對神采飛揚的神使大人，三人跟金不悔一樣，再也興不起絲毫爭強鬥勝之意，心中只有滿滿的崇拜——

　一軍統帥，理當如是！

　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裡之外。

　這才是真正做到了‘水無常勢，兵無常形’、‘虛實莫辨，神鬼莫測’。

　這樣的統帥，才是軍士的驕傲，才是真正的名帥。

　唉，咱跟神使大人比起來，無異於熒火比日月啊！

　別說神使大人了，就是金不悔，也是自己可望而不及的存在。

　咱這個名帥稱號，水分太多！

　慚愧之極！

　……

　思付至此，三人俱已心生歸隱之意。

　‘追魂攝魄搜心大法’運轉之下，三人的心思早被艾衝浪了然於胸，頓時改變了全部擊殺的主意。

　徹底打服對手，比斬殺對手更難。

　對自己心懷敬畏的對手，與其斬殺，不如留其一命。這樣，不但震懾效果更佳，而且還能收獲信仰之力。

　原本，艾衝浪是想通過施壓，讓對方的三位名帥自相殘殺:互相切磋也好，陰謀詭計也罷，彼此謙讓也行，反正三人只能存活一人。

　自己則冷眼旁觀，籍此洞察人性和人心。

　現在既然對方對自己已經徹底服氣，再這麽做未免顯得太過殘忍。

　艾衝浪雖然不介意以最大惡意來揣測對手，但自己卻不會做慘無人道的惡人。

　……

　付罷，艾衝浪微微一笑:“雖說你們智謀一般，但能在本神使連環妙計下突圍而出，也算有幾分本事。”

　這是典型的狠打一棒後，再給一把甜棗。

　“對沒有能力，卻喜歡惹是生非之人，本神使向來不會手軟;而對有本事的人，本神使向來不會趕盡殺絕。

　本神使的三個條件不變，爾等回歸後，務必盡快促使三位國主做出回應。

　期限，仍是五日。

　五日後，要麽本神使兵臨城下，要麽就此率軍返回。何去何從，完全取決於三位國主。

　各位當是知曉不同的後果！

　言盡於此，各位請回罷。”

　……

　這番話一說出來，三國聯軍千余殘兵皆是一怔——

　就這麽放過咱們了?

　這位神使大人行事，還真是出人意表啊！

　大度！

　太大度了！

　按照往常慣例，要麽直接乾掉，要麽成為俘虜。

　要想換回俘虜，必須得大出血！

　哪有這般輕易放行的?

　……

　數十萬南蠻軍也是疑惑不解——

　就這麽放過他們了?

　敢挑釁神使大人權威，難道不是應該斬殺一空麽?這千余殘兵看似不多，但無一不是精銳之輩。

　尤其是金七奇、林木西、巴高這三個家夥，那可是僅次於金不悔的三大名帥！

　眼下不是正好一鍋端麽?

　是了，這三人雖然跟咱們比起來，是響當當的名帥，但在神使大人眼裡，卻是不堪一擊的螻蟻！

　神使大人太驕傲了！

　不過，他確實有驕傲的本錢。

　罷了，神使大人做事，向來莫測高深，豈是咱們可以妄自揣度的?

　嘿嘿，但願域外三國一如繼往地傲慢才好。

　繼續發兵硬剛！

　嗯，就像不怕開水燙的死豬一樣。

　……

　金七奇等人千恩萬謝而去。

　臨行前均信誓旦旦地保證:此生，絕不敢再與神使大人為敵！此去，將盡力促成神使大人的三個條件。

　隨後，艾衝浪大手一揮:“就地安營扎寨，並準備好食材，待四隊明日到達後，即擺宴慶功！”

　近三十萬大軍轟然叫好。

　當即在各酋長的帶領下分頭行動，原本還算安寧的百草坪，瞬間變得熱鬧之極。

　……

　文武之道，一張一弛。

　在十日之內，連續大戰兩場，斬敵近兩百萬，己軍僅僅折損兩萬余人。如此戰績，無論放到哪個朝代，都是不折不扣地大勝！

　連續兩次大勝，再不大吃大喝一場，恐怕會散了士氣。而且，也不利於他們徹底放松心神。

　南蠻軍雖然凶悍好戰，但總歸還是肉體凡身，連番大戰下來，豈有不疲憊之理?

　他們看似贏得輕松，殊不知伏擊比正面硬剛要疲累得多。至少，心理壓力要大得多、戰場紀律要嚴得多。

　埋伏過程中，哪怕是被毒蟲叮咬，也得生受著，可不敢有任何輕舉妄動。一旦暴露了行蹤，整個伏擊計劃就有可能毀於一旦。

　這對根本沒有多少戰術素養的南蠻而言，尤其難得。因為，他們更喜歡光明正大的擺開車馬硬剛。

　惹不是他們對艾衝浪敬若神明，那能做到令行禁止?好在，相比起無法估量的收獲來說，些許的難受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

　烈酒，艾衝浪早就讓勤務隊準備充足。

　在他心裡，根本就沒有‘兵敗’二字！

　連大宇、大龍這樣的強國皇位，都能被自己輕松更換，更何況偏居一隅的域外三國?

　實在不行，自己親自出手，又有誰可抵敵?

　三國聯軍人數雖多，但以神魂力進行無差別攻擊，想來也不是什麽難事。

　畢竟，他們的神魂力都太弱了！

　一旦施展‘一笑風雲變’，保證讓他們成片倒下，重者直接死亡，輕者變成白癡。

　只不過，這樣做太過殘暴。

　艾衝浪是來歷練心境的，可不想為了信仰之力而沾上太多因果。

　一旦遭受天譴，那可就悔之莫及了。

　……

　肉食，百草坪附近林木茂密，還少得了各種走獸?

　南蠻人，本就是異世大陸最為出色的獵手！

　中軍帳。

　艾衝浪與脫離預備隊而來的詹長飛、羅玉燕相對而坐。自從與馳援黑城以來，他們三人都忙得暈頭轉向，好久沒有如此悠閑了。

　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艾衝浪微微一笑:“感謝二位一直以來的大力支持！”

　兩人連稱不敢。

　說實話，要不是他們知曉艾衝浪的覺歷，恐怕也會誤認為他就是神的使者。

　從進入南荒以來，艾衝浪的表現實在太驚豔了！

　在老林中擊殺怪獸，輕易獲得南蠻部落信賴，用兵出神入化，馭下手段高明…

　如此種種，即使他們兩人的年紀是艾衝浪的數倍，仍是歎為觀止。

　如此人物，堪稱為神！

　如此手段，堪稱神作！

　這些日子以來，兩人原本古井無波的心，經常會沸騰不已。追隨在艾衝浪身邊，他們好像驟然年輕了幾十年。

　抓獲邵貴妃等三人的任務已然完成，晚一些回歸大鄭並無妨礙。

　這般令人熱血沸騰的日子，在他們的人生長河中，幾曾有過?

　兩人內心時常感歎:以前的時光，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如此人生，方才精彩！

　……

　“待得此間事了，咱們也該回歸了。”

　只要達成三個條件，艾衝浪確實沒有必要滯留南荒。他雖然跟南荒部落交厚，但南荒這汪池塘未免太小了一些，容納不下他這條正在騰飛的巨龍。

　詹長飛一臉正色地道:“一切悉聽大人尊便！咱們不急。這邊的天地靈氣極其濃鬱，多留一些時日也未嘗不可。”

　羅玉燕也表達了相同的意思。

　她為自己的突發奇想暗自得意:若不是求艾衝浪出手救人，自己到哪裡去體驗如此精彩的經歷?

　追隨艾衝浪的這些日子以來，兩人對‘道’的感悟或多或少有所增強，他們小武神的境界已經有所松動。

　這個時候讓他們離開艾衝浪，心下委實有些不舍。

　……

　艾衝浪哈哈大笑道:“咱們離開這許久，陛下恐怕已經等得焦慮不堪了吧?”

　詹長飛也是微微一笑:“想必是這樣！”

　羅玉燕道:“邵貴妃已成了陛下心頭的一根刺，不將她捉拿歸案，陛下當是寢食難安。不過，陽光總在風雨後！越是煎熬，心願得償後就越是舒坦。”

　此言一出，三人均哈哈大笑。

　笑過之後，艾衝浪雙目炯炯地道:“兩位小武神的境界怕是有所松動了吧?”

　兩人一聽，立即臉露喜色。

　聽話聽音，他們早已人老成精，豈能不知道艾衝浪有指點之意?

　當下均以期盼的眼神看著艾衝浪，並先後表達了請求指點之意。

　……

　艾衝浪略一思索:“晉階至小武神，主要兩個門檻:一是罡氣必須充足;二是至少得感悟一種道。你們的罡氣當是已經足夠，所缺者，‘道’也！”

　兩人微微點頭，若有所思。

　“道，其實是一種心境。無論什麽事，如能將其做到極致，就必定能形成自己的道。其實並不囿於武功，鐵匠、樵夫、藥師、漁翁…均可以形成自己的道。

　當然，對咱們武者來說，所形成的道最好是武道。

　這樣，一旦晉階至小武神，戰力立即就會得到極大的提升。”

　艾衝浪尚未說完，兩人已然陷入沉思。

　大鄭武林相對安寧，因此武者的緊迫感、危機感並不強。如此一來，與大宇和大龍的武林界相比，大鄭頂尖高手並不多，而且從來沒有出現過小武神。

　沒有小武神，自然就沒有經驗可借鑒，一切只能靠自己摸索。

　詹長飛、羅玉燕一直以為要想成功晉階至小武神，就必須得儲備大量罡氣，從未想到過要悟道。顯然，他們並未脫離大帝之前那些境界的晉階模式。

　因此，艾衝浪的話，無異於當頭棒喝。

　兩人知道，如果沒有艾衝浪的指點，自己此生休想晉階至小武神。

　半步小武神，就是他們最後的境界。

　客觀而言，艾衝浪對他們有傳道解惑之恩。

　……

　艾衝浪的無私相助，主要出於兩點考慮:

　其一，為了感謝兩人的配合和支持。

　沒有他們的傾力配合，他這個神使大人斷不可能當得如此輕松。

　有了兩名強力隨從，神使大人才當得名正言順。

　兩人均如此高齡，卻甘願做自己的隨從，這份人情艾衝浪自然得用小本本記下來。

　該償還時，自然會毫不猶豫。

　其二，兩人品性不錯，值得結交。

　相識的最初，艾衝浪對羅玉燕的倚老賣老還有些不以為然，但隨著交往增多，他發現她其實乃是性情中人。

　這麽大把年紀，還能保持純真，委實太過難得。

　至於詹長飛，就更令艾衝浪嘖嘖稀奇了。

　身處權力這個大染缸之內，他卻沒有被權力欲望所俘虜，還能一心追求武道之巔，不得不說是個奇跡。

　正是鑒於兩人品性不錯，艾衝浪才會不介意幫他們一把。兩人雖然年歲較大，但未嘗不能結為忘年交。

　所謂贈人玫瑰，手留余香。

　今日幫了他們，自己在大鄭武林也算是有了較深的根基。更何況，自己很有可能還會率人重返生死谷。

　屆時，眾多友人歡聚生死谷暢談人生，豈不美哉?

　……

　經過半日緊張而愉快的忙碌，慶功宴的食材已然準備到位: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遊的、土裡鑽的…幾乎應有盡有。

　待得四隊結伴浩蕩而來時，百草坪已是香氣四溢。

　南蠻大軍猶如過年一般，人人臉上盛開著鮮花。

　一場痛快淋漓的慶功宴，直持續了三個時辰。

　人與人不同，花有別樣紅。

　跟南蠻大軍的喜氣洋洋相比，三國神都卻是陰雲密布:又敗了！而且敗得比上次還慘！

　金不悔率領的百萬大軍，好歹還余下近十萬精銳。

　可金七奇等三位名帥率領的約百萬大軍，隻回來千余傷兵。

　就是這千余人馬，也是銳氣全無。

　別說軍士特有的血氣、勇氣、匪氣了，如今的他們甚至連普通人的精氣神都頗有不如。

　顯然，這一戰已經徹底摧毀了他們的鬥志！

　這樣的人活著，與行屍走肉何異?

　除了浪費糧食外，再也無法保家衛國。

　……

　為了減輕自己無能的嫌疑，金七奇、巴高、林木西等三人，把艾衝浪說得神乎其神。

　雖說大都是事實， 但也有不少誇大之處。

　反正給人的印象，就是這位神使大人神通廣大，不可與之為敵！

　三位國主向來關系不錯，幾乎每個月都會聚在一起暢飲一番，借機探討下一步掠奪的對象。

　然而，此刻三人雖也湊在一起，但卻毫無飲酒吃肉、暢談掠奪的欲望。

　……

　他們議論的焦點，正是艾衝浪。

　伽林國主道:“這個神使大人竟然這般厲害?”

　巴德國主點頭道:“應該是厲害非常！連續兩輪戰鬥，我三國最厲害的四大名帥都毫無抵抗之力，而且還都對其推崇倍至，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西金國主一聲歎息:“唉，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接受金不悔的進諫之言呐。”

　“不錯！那三個條件雖說令人惱火，感覺憋屈，但至少不會折損第二批精銳大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