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個人,那個被石頭絆倒的郵差。”小茗說:“你是個理想主義者。”
她說的很對,我的故事都帶著理想主義的色彩,我以前是很畏懼現實的,就像魚兒害怕湖水一樣,我很荒誕的害怕著我的生活。
我故事裡的主人公都會有一個完美的結果,因為我希望,我也可以像我筆下的人物一樣,最終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小茗忽然把自己的劉海撩起來,然後問我:“我這個樣子,像男孩嗎?”
我說:“不像。”當然,我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這麽問。
“我以前,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男生。”小茗說到,“直到初中才扭轉過來。”
我有點吃驚,看著小茗現在這個樣子,我怎麽也無法相信,她曾經以男人的身份生活過。
“你知道嗎?我小學的時候,還和其他男生一起去游泳。”她笑起來。
“那一定很有趣。”我說到,“你講講嗎?”我也笑了。
“你等一下,我把它寫下來。”小茗說,然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已經把筆和紙拿出來了。
我喜歡她這種方式,不過還是有點遲疑,我們已經走了三天了,而且每天晚上的風越來越大,說實話我有點擔心了。
小茗寫了好久,她把紙遞給我之後,我才發現,原來不僅僅只是游泳那麽簡單。
……
夏天的水,撤去了寒冷,告別了浮躁,沐上了暖人的金光,悠悠揚揚的灑滿整個湖面,那上面映著的,是我無憂的童年,是我可以稱作“活著”的日子,是一段小有遺憾的幸福時光。
也就是在看見夏水的時候,我的心湖才會湧起深深地思念,思念一段往事,思念那個同學,思念我的大哥,那個教會我堅強的人。
城市裡是見不著夏水的,那裡連樹蔭都是悶熱的,於是我會騎上自行車去到很遠的郊外游泳,把自己埋進無邊的金黃裡,當然也少不了大哥,他總是陪我去,但從來都不下水,我問他為什麽,大哥回答到,你們下去是游泳,我下去,就只會喝水。於是濤子馬上說,那你還是別下來了,我怕你喝到鹽水的味道。於是我們都笑起來,笑聲把湖水都震的蕩漾起來。
那時候總愛惹事,但從來沒有被誰欺負過,為什麽?因為大哥太強,強到沒有誰是他一拳頭打不倒的,所以在他的庇護下,我們簡直是無法無天,那時候又特別傻,總覺得只要有人幫自己背黑鍋,就什麽事也不怕,所以每次站在辦公室裡的都是大哥,而他每次出來的時候雖然有些氣憤,卻也從來沒有把拳頭朝向我們,眼睛狠狠的一閉就算了,那時我就心想,這樣的人,是值得我去賣命的,他從來都沒有把我們當成他的小弟,而是當成兄弟,那時我總是心想,為什麽他那樣的人,硬起拳頭誰都不怕,但笑起來卻像陽光一樣呢?
直到畢業,直到要分別,我們這一幫人才突然發現了對方的重要性,那個夏天的下午,連不會游泳的大哥都下水了,但有水的好像不止是湖面,還有我們的眼睛,但也只是在眼睛裡,一點也沒有流出來。狼群只有在聚集的時候才會嚎叫,分別的時候只會嗚咽。
那些逝去的年華,就像我們游泳後,妄圖扔在高壓電線上曬乾的內褲一樣,永遠都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即,我們也只能順著不同的線路繼續往前走,然後被一根根電線樁撞的頭破血流,或許有一天會再一次遇見,但不知道那時候的兩條電路,是否還能像現在一樣共鳴呢?那拳頭,
是否仍能保護著我呢? 小茗的故事讓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如果我不認識她,我完全可以認為她是個男的。
“他們沒有發現你是一個女生嗎?”我問她,畢竟這個故事有點中二。
“不知道啊,大家都穿著泳褲。”小茗說。“我小時候一直都上的是男廁所。”
雖然我覺得她的說辭漏洞百出,但也不想繼續追問了,盡管我很想了解她的過往。
“我寫的怎麽樣?”她問我,臉上帶著很多期盼。
我不好打擊她,只是說:“挺好的,但是存在問題。”
“嗯。”她想了一下,又問:“什麽問題?”
“這麽說吧。”我也猶豫了一下,然後我說:“對於散文來說,挺不錯的,但是,如果寫成小說就不行了。”
“這樣啊,為什麽非要和小說比?”
聽她這麽說,我忽然覺得自己變了,曾幾何時,我也是一個喜歡文章的毛頭小子,喜歡風花雪月的文字,喜歡清新脫俗的詩句,但現在我卻慢慢的把它們遺忘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告訴小茗:“小說比散文更賺錢,因為相對而言,在網絡上,大多數人的文化程度都不太高,他們看不懂你的深沉意義。”
小茗釋然的說:“那你呢?也會寫散文嗎?”
“不會。”我說到。
……半個小時後,小茗在開始讀我曾經寫下的一篇文章,說不會絕對是假的,甚至可以說,我並不會寫小說,但是散文是一定要能寫的。
我們赤裸的來到這個世界,最後都免不了化作一絲絲浮土,這冥冥中似乎有什麽在一直牽引著我們往前走, 究竟是什麽呢?恐怕難以揣測,因此每個人都過著自以為幸福平淡的生活,默默的走過百年,然後或許安詳,或許無奈的離開。
然而我們留下了什麽?擁有過什麽?帶走了什麽?
我不是哲人,說不出離世的真理,但我也可以知道,我們和別人的距離。
就像坐在飛馳的汽車內看雨,永遠都隔著一層玻璃,不可逾越,當然窗戶又不是封死的,可以打開,所以不怕事的人這樣做了,然後風雨灌滿了他們的世界。
因此“聰明人”絕不會打開車窗,他們善於利用這樣的屏障,傻子一樣的你伸出手,仿佛就要抓到另一隻了,多麽溫暖,多麽誘人!但到頭來只是將指尖碰的鮮血淋漓,於是,傻子也變成了“聰明人”,年輕的我們呀!何時忘掉了本心?
但我絕不說打開窗戶是正確的,且不提那滿世界的風雨,畢竟打開的方式又不止一種!我強行啟迪你心扉的作為可否高尚?
所以那些雨呀,瘋狂而又無奈的打在窗上,他們包裹著你,觸目驚心!
你伸手去摸,隻觸到冰冷的玻璃,它居然也像你的心一般顫抖,動搖著。
你覺得所有人都向你宣泄著,想用黑暗將你籠罩,所以你抱著腿不出來,瑟縮著,假裝看不見這個世界,假裝自己不需要愛!
又怎麽可能!
雨仿佛停了,你瞥了一眼窗外,那裡似乎有光。
你猶豫的打開窗,沒錯,你打開了它,看見的,是和風,與綠柳葉——
不關窗的你,看見的是赤裸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