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危險！

　　名為傅伯的老者心中警惕性提到最高。

　　劍藏鋒於鞘，不知利鈍。

　　但此刻，劍出鞘了！

　　在他眼中，徐立就像一把出鞘的劍，鋒芒萬丈，刺痛了他的眼。

　　“閣下是誰?”

　　傅伯凝聲問道。

　　趙睿能以文弱之身，混成侯位，就算有家世加成，也絕對不是傻子，見自己貼身保鏢，最大的武力依仗如此小心，便知說話的人不可小視。

　　他目光看向平平無奇的徐立，立刻眼神就是一動。

　　之前不覺得，此刻換了一種心態去看，才發現徐立的氣質是那麽高邈，就好像天上的雲，與旁人格格不入。

　　趙睿有幸見過一位連他王爺爺都客氣相待的供奉，那種氣質，相差無幾。

　　但他是誰?

　　襄王府第三王孫，十六歲參軍，二十五歲封侯，曾以毒辣計策滅帝國軍隊三萬，自身毫發無損，博得一個毒士之名。

　　身為皇子皇孫，就算他出格一點又怎麽了?

　　得罪了高人又如何?

　　難道還能殺了他不成?

　　他今天就是想放肆一回，好不容易抓住了今日的機會，他不會輕易放棄。

　　他要趙無極跪在他面前懺悔，他並不是要證明自己有多麽了不起，而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曾經失去的東西，他要親手拿回來！

　　比如，尊嚴！

　　念此，趙睿呵呵冷笑道:

　　“好啊，六弟，沒想到你竟然也能相識這樣的高人，不過就算有人幫你也沒有，明月我吃定了！誰來了也沒用！”

　　趙無極眼眶發紅，不是因為悲傷，而是暴怒。

　　他是個驕傲的人，越是如此的人就越不允許有人在他臉上踩，特別這個人還是他曾經踩在腳下的人。

　　見徐立擋住了趙睿的守護，他心底陡然生出了一絲希望。

　　“徐兄弟，今日你幫我一回，來日我必定重報！幫我把明月留下。”

　　徐立搖搖頭，看向場中，隻覺無趣。

　　他只是看不慣有人逼迫一個弱女子而已。

　　不管是趙無極還是趙睿，從沒有人問過明月的意見，在他們眼中，明月只是一件被用來爭鋒的兵器。

　　沒有人會詢問兵器的心情，這就是弱者的悲哀。

　　徐立不喜歡這種感覺。

　　所以他出手了。

　　他也不是想當英雄，只是想而已，這就是他努力練劍的另一個原因。

　　想做就做，不問他人。

　　“你們爭歸爭，鬧歸鬧，別拿一個女人出氣。”

　　徐立看著被推倒在地，因為害怕不敢起身的明月。

　　“她你們誰也帶不走，今後，只要是她不願意的，就沒有人可以逼她。

　　這句話同樣是我說的，誰來了都管用！”

　　“另外，你們兩個，怎麽說也是血親兄弟，有什麽事何不坐下來好好聊聊，沒必要打打殺殺的吧。

　　今晚的酒不錯，大家好吃好喝，不要動怒。”

　　“你……好，我給高人一個面子，六弟，你不會是不歡迎吧?”

　　趙睿本想與徐立硬肛一波，但被身邊傅伯拉了拉，對他搖了搖頭，以眼神示意，不要輕舉妄動。

　　他自然從善如流，傅伯在他心中的份量還是很重的。

　　“好。”

　　趙無極也點了點頭。

　　房間內歸於平靜，絲竹管樂聲響起，又變成了歌舞升平的模樣。

　　徐立小小的吸引了一波目光，

當了一回全場主角，就很快低調下來。　　明月坐在徐立旁邊。

　　她的眼神很複雜，一會兒看向坐在主位面無表情的趙無極，一會兒看向徐立，一會兒又低下頭，不知道再想什麽。

　　“徐公子，你不必這樣的，為我得罪了小侯爺，對你有害無益。”

　　明月面露感激之色，同樣有些苦澀。

　　“而且……你能救得了明月一時，難道還能救得了明月一世，今天小侯爺在公子那受的氣，還會加倍償還在明月身上的。”

　　“不過，明月還是要多謝徐公子。”

　　“這麽些年來，明月裙下之臣無數，可面對小侯爺，徐公子還是第一個為明月說話的人。”

　　瞧這姑娘有胡思亂想的傾向，徐立不知怎的，福至心靈，趕忙說道:“

　　明月姑娘想多了，我說這些話，並非單單為了明月姑娘，我只是不喜見到有人在我面前欺負弱女子而已。

　　就算今天被欺負的不是明月姑娘，而是阿大、阿二這樣的無名小卒，我一樣會出手。

　　而且明月姑娘多慮了，我說要護你，便是護你一生。

　　從今往後，無人可以強迫於你，若是有人……

　　嗯，明月姑娘，我會為你報仇的。”

　　雖然徐立解釋了，但明月還是很感動，直到聽到最後一句話，她有了那麽一瞬間的生無可戀。

　　感情，你果然是管殺不管埋！

　　她趕緊喝了杯酒，掩飾自己的心緒，但也不說話了，隻低著頭，把玩著酒杯，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另一邊，趙睿再次一句話把趙無極氣得青筋暴起，然後就轉頭笑呵呵地朝徐立敬了一杯酒。

　　“高人仙鄉何處?我可能與貴師門相識。”

　　“無門無派，另外，你可以叫我徐立。”

　　徐立輕聲道。

　　他對趙睿沒有多大的惡感，在他眼中，趙無極，趙睿都是生命中的過客。

　　而且趙無極之前的改變，剛才他也從旁人的議論中聽得七七八八了。

　　趙無極半年多前還是意氣風發的棒小夥，可是一次任務，他被人傷得五勞七傷，丹田盡毀，從前途無量的新星變成了一個廢人。

　　這對於任何一個驕傲的人都是一種無與倫比的打擊，何況趙無極。

　　於是養好傷的趙無極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以前的他嚴於律己，現在的他放蕩不羈，很快就闖出了一個花花公子的名聲。

　　而趙睿就更慘了。

　　他從小就跟趙無極不對付，加上工於心計，卻忘記了拳頭是最大的道理，在一次算計趙無極之後，被趙無極識破。

　　暴怒的趙無極找上了在外與朋友聚餐的趙睿，當街把他廢了，還揚言若不是看在趙睿是他同父異母的三哥份上，就一刀劈了他，還逼得他當眾下跪認錯，將臉面折盡。

　　那年，趙無極十五歲，趙睿十六。

　　所以說，什麽東西算起來都是一筆狗血帳。

　　“哦，那麽徐兄弟可有去處?我的淮平侯府不知有沒有這個榮幸請得徐兄弟供奉?”

　　趙睿打折蹄子就往上爬，直接叫上了徐兄弟，還想招攬徐立。

　　徐立沒搭理他。

　　趙睿也不生氣，他只是想惡心一下趙無極而已。

　　他繼續說道:“那麽徐兄弟此行來襄衛城所為何事?本侯雖然只是個小小侯爺，但在這偌大的襄衛城還是有些分量的，絕對比一些無官無職的廢人要管用得多。”

　　“不用，多謝小侯爺好意。”

　　徐立一向是伸手不打笑臉人，趙睿這麽客氣，他也客氣了些。

　　趙睿不以為意，頗有一分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氣勢。

　　“那總得讓我來好好招待徐兄弟一次吧，相識便是有緣，我與徐兄弟也是不打不相識，也算是一份緣分，就讓我盡一次地主之誼。”

　　“孽緣不算緣，而且趙兄已經盡了地主之誼，我即日就會離開襄衛城。”

　　徐立淡淡道。

　　這下連趙無極都說話了:“徐兄何不多留幾日，襄衛有八景，徐兄弟可還未見過，我這些日子都可以帶徐兄多看看。”

　　趙無極之前不重視徐立，那是不知徐立底細。

　　現在看到連趙睿的護法傅伯都被徐立擋住了，他才知徐立這一年時間的進步有多麽恐怖。

　　他知道趙睿以軍功封侯，身上還有軍職在身，此次不過回來省親，不日就要趕回軍營述職。

　　若是有徐立在側，料想趙睿也不敢太多放肆，今日之事也就不會再發生第二次。

　　若是擱在一年前，這種想法和算計絕對不會出現在趙無極腦海中。

　　可沒有力量，被人嘲弄的經歷，讓趙無極再禁不起一點刺激。

　　“不用了。”

　　徐立再次拒絕道。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還想怎樣?我家侯爺對你客氣，可不代表你能夠放肆！”

　　充當狗腿子的手下完美拉上仇恨。

　　“是嗎?”

　　徐立淡淡看了他一眼。

　　空中金光一閃，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時，那人應聲而倒。

　　“小懲大誡，饒他一命，下次可莫再犯了。”

　　“閣下好手段，就讓老夫來領教領教！”

　　名為傅伯的老者手中亮起青光，有一縷風塵自房間內盤旋而起。

　　風塵細弱如繩，輕飄飄地落下。

　　徐立眼神卻是一凝，暗歎這老者好手段。

　　果然人老精，雖然修為不過煉氣後期，但對靈氣的掌控已經達到了一種巔峰。

　　這只是一種試探，但青光中卻蘊含著複雜而繁瑣的靈術印記，那縷風塵雖弱，但是構造巧妙，以一份力有二份功，若是用蠻力破去，反而顯得自己無能。

　　不過這可難不倒他。

　　只見徐立手指掐訣成劍，一指指出，便有銀光一閃，一道銀芒化作細碎如塵的光點，密密麻麻纏繞到輕繩之上。

　　哢嚓哢嚓。

　　好似萬千螞蟻啃噬，青光化作的輕繩點點破碎，不一會兒就消散了去。

　　這一切都隻發生在點滴可見，雷霆之力隱於暗處，所以眾人只看到兩道美輪美奐的光芒閃爍，眼神還沒來得及冒出驚歎，就見到老者以一種奇特的禮儀對著徐立一拜。

　　“閣下手段高明，老朽甘拜下風。”

　　“傅伯?”

　　趙睿不解。

　　剛才狗腿子的故意衝撞自然是他暗中示意。

　　面對他的百般示好，徐立竟然無動於衷，這讓暗暗惱怒，但也更加感興趣了。

　　所以正的不行，那就反的來。

　　先製造個小小的衝突，然後由傅伯出馬，兩人不打不相識，而後成就一番兄弟情誼也是一樁美談。

　　不過傅伯知道徐立不是他們能收復的。

　　這樣的天才，應當有更大的舞台，他們攔不了，也攔不住。

　　“侯爺，我們走吧。”

　　老者並沒有解釋徐立的手段有多麽厲害，剛才的一幕有多麽不可思議。

　　徐立可以輕描淡寫地破去他的手段，就能輕而易舉地乾掉所有人。

　　但趙睿相信他，於是對著趙無極冷冷一笑:

　　“六弟，算你好運，過幾日我就要回軍營述職。不過我已經向朝廷請命，不日就會調回襄衛城來。

　　到時候，我再和六弟好好談一談我們之前的故事，六弟可千萬不要逃哦。”

　　趙無極輸人不輸陣:“我在城中恭候！”

　　“走！”

　　趙無極帶人離去，只是在臨出門的時候，他突然回頭對著明月一笑:

　　“傳我的話下去，從今往後，明月姑娘便是我趙睿之友，以後凡是她不願乾的事，無人可逼她。

　　若是有人違背，我趙睿，親手殺之！”

　　“明月姑娘，希望我們以後能夠成為朋友。”

　　他溫和地點了點頭。

　　明月不敢托大，盡管她因為趙無極的緣故對趙睿抱有敵意，但見趙睿主動示好，一下子連之前趙睿的侮辱都忘卻了，連忙起身回禮。

　　她要的其實並不多，一份尊重即可。

　　若不是她脫不了身，早就為自己贖身從良了，所以她並不缺錢，缺的只是那份人的尊重。

　　趙睿這下是真的走了。

　　趙無極卻呆呆坐在座位上，耳邊的絲竹之身突然變得嘈雜起來，連一貫喜愛的美人美酒都有些索然無味起來。

　　“走，都走！全都給我走！”

　　趙無極突然發泄似的大叫。

　　徐立搖了搖頭，這下他可以確定了，趙無極是真的廢了。

　　一個人失去了武力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因為沒有力量導致心靈也墮落了，那不僅可怕，還可悲。

　　所以他也走了。

　　這一次，他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

　　房間的人流散空，隻獨留了趙無極還有明月姑娘。

　　“你怎麽不走?”

　　趙無極似乎醉了，他往嘴裡灌酒，很快打濕了衣襟。

　　“我想陪著你。”

　　明月眼眸明亮，望著趙無極，哀怨中夾雜著幾分心痛。

　　“你……哈哈哈！”

　　趙無極大笑起來，說不起是喜是悲。

　　“我已經是個廢人，沒用的廢人，除了一個六王孫的名頭，我還有什麽?我什麽都沒有！

　　現在趙睿已經發話了，你不必陪著我，他會是你新的靠山，走吧走吧，我不怪你……”

　　趙無極啪的一下倒在桌案上，嘴裡還喃喃著我還能喝。

　　明月將趙無極抱在懷裡，臉蛋輕輕貼著他的臉，自言自語道:

　　“不，你還有我，我會永遠陪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