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聽什麽故事?”
飄飄姑娘聲音清冷道。
不管她如何自傲,經過十年的打磨,她其實也基本認命了。
那位君家公子,她視為救星的男人不會再出現了。
她的一生,就要在這個下賤的地方度過。
她如今所有的冷漠,不過是她內心最後一點堅持罷了。
實際上,若不是當初將她交給此地老板的人未曾明言,她哪能當得了清倌人,早就被強行壓著接客了。
到那時候,她的這絲僅剩的驕傲都不會剩下分毫。
她也會同這個場所的千百女子一樣,以色愉人,出賣身體。
“十一年前,神木大學有一位校花名為楚萱萱,此女天姿國色,資質超群,雖然出身平民,卻自強不息,是無數人的典范與偶像。
她本冰心,卻獨獨看中了一個平平無奇的世家公子哥。
外人說她貪慕虛榮,可她卻我行我素,不懼流言蜚語,最終和那位世家公子走到了一起。
今天,我想聽聽他們之間的愛情故事。”
貴人開口道。
飄飄姑娘臉色一變,那清冷的模樣多了幾分倉惶,幾分痛苦。
“我不認識什麽楚萱萱,也不知道她有什麽故事。貴客是想聽曲,還是想看跳舞,亦或者讓我唱首歌,我都可以的。”
“呵呵,楚萱萱,難道你的驕傲就這樣被磨滅了嗎?連訴說一個故事的勇氣都無了?
當初的你,多麽的驕傲,多麽的不可一世,你是萬千人向往的神女,現在呢?一隻價格高昂的雞?”
貴人仍在追問。
飄飄姑娘,亦或者說是楚萱萱臉上露出幾分追憶,而後淒涼苦笑道:
“前塵已役,何苦追求?你想聽,我便說與你聽,只不過你也需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可以。”
“當初一個名為楚萱萱的少女自小城走出,她資質無雙,受到有青木第一大學的神木大學特招,成為了其中的一名學生。
在那裡,她遇到了一個叫君文成的男子,他溫文爾雅,謙遜可親,博學幽默,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奇男子。
她以為那是她夢開始的地方,卻沒想到是深淵的誘惑……”
一個很俗套又很現實的故事在她口中緩緩展開。
總結來看,就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天才少女被人面獸心的世家大少哄騙,成為了他暗中的情人,一往情深,死心塌地,為了大少可以付出一切。
乃至於出賣自己的感情,去哄騙另一個無辜的少年。
最後大少達成了自己的目的,少女則陷入了深淵,無人搭救,無人依靠。
“……他說一定會娶我的!他沒來!沒有來!”
“你恨他嗎?”
“恨!我恨他!他毀了我!”
楚萱萱的神情變得有幾分癲狂,那月宮仙子的模樣再也保持不住。
“他騙了你,你恨他,理所應當,可那世家少年呢,何其無辜,你難道對他就沒有一絲愧疚之心嗎?”
貴人問道。
“陳軒然?”
楚萱萱被這句話問住。
若說她自覺最對不起的人,自然就是這位因為一個陰謀牽扯進來的少年了。
他只不過是她萬千仰慕者之一,本來按照原本的發展軌道,他們不會產生交集,最多在百多年後,兩者重逢,相視一笑,勾起了當初的青蔥歲月。
可在那位君大少的的一手策劃中,她走進了少年的生活。
楚萱萱知道,少年其實是一個很努力的人,雖然他資質不高,但真的很努力,那是一種昂揚向上的力量,令人敬佩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他知禮,守禮,對她真心實意的好,從不逾越半分。
為了她,那個少年可以付出一切。
他平時是最不願意求他哥哥的,可為了她能夠參加那個早已被各大世家瓜分了的秘境修煉名額,他主動打通了哥哥的通訊,然後苦苦求了一夜。
最後他哥哥被說得煩了,說了一句你別後悔,便將他的名額換成了她。
從秘境出來後,她修為成功突破。
可少年仍舊不上不下,在人群中好似透明,她還未說話,卻反而聽到少年安慰,自己家世好,這種機會想要就有,不礙事的。
平時,少年其實最為排斥自己的家世身份的。
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真的愛上了這麽一個傻乎乎的少年。
可惜,她回不去了。
君大少宣布計劃結束,她只需要親口說出分手就好。
當時,她心中說不出是後悔還是解脫,總之不要傷害到面前這個少年就好。
沒想到,那少年對她愛得那麽深,竟不自量力地要向君大少挑戰。
結果不出意料,少年當場身死。
她只能在午夜夢回的時候,偶爾想起,曾經有這麽一個少年,為了逗她發笑,使出了渾身解數。
“你是來為他報仇的嗎?”
楚萱萱昂起了頭,目光炯炯地看著面前的男子。
“那就請動手吧。”
“我知道我如今的下場是咎由自取,但我希望你能履行之前你答應過我的問題。”
“請說。”
“陳軒然是不是還活著?”
“嗯?你怎麽會問這個問題。”
男子有些疑惑。
“我只不過是一顆棄子而已,當初就該被拋棄的,給陳軒然陪葬的。可我沒有死,反而被送入了這裡。
我以為會遭受到百般折辱,可這裡的人對我很客氣,除了限制我的自由之外,我其實比這裡所有的女人都要好得多。
他們養著我,自然不會是因為君文成的面子。
我知道,陳軒然的哥哥是陳龍象,他當日得知弟弟身死的消息,帶著三千羽林軍直衝神木大學,為此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這樣的人,是不會給君文成的面子的,甚至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會親自動手乾掉他。
我想了很久,能從他手中把我的命保護下來的就只有一人了,陳軒然,那個愛我的男人。
我知道你們世家子弟手段眾多,就算是死而複生也不是不可能,否則當初君文成的手段不會那麽酷烈,他一定是知道這是可以挽回的,才敢直接動手。”
楚萱萱說著她的猜測,臉色早已恢復平淡。
無論什麽愛,什麽恨,經過這麽久的時間醞釀,早已化作了心中的一道結,不會輕易顯現的了。
“你很聰明,陳軒然活著,還活的很好。”
男子想著自己幫陳軒然活得挺開心的,這樣的話,也就不算欺騙了。
“謝謝,這樣我就可以放心了。”
楚萱萱眼神懇求道:
“能不能讓我同他見個面,我想對他說句話。”
“什麽話?”
“我想親自對他說。”
“對我說也是一樣的。”
“求求你,我想親自對他說。”
“他並不想見你。”
“……也是,我這種壞女人,誰會想見,那就請幫我對他說一句對不起吧。”
“可以,我會轉達。”
楚萱萱閉上了眼。
在她看來,這人就是陳家派來處決她的,那位陳少看來是真的對她釋懷了。
那麽留著她的價值就不在了。
不過她也多活了十一年,算是小賺吧。
“其實我還有個私人的小問題,你可以答,也可以不答。”
楚萱萱睜開眼,就見到面前的男子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眼神玩味,有些惡趣味的樣子。
這樣的眼神,楚萱萱看過很多。
這十年來,不少來月色坊的客人都用過這種眼神看著她,就像看自己的寵物。
可惜,誰都沒有把她變成私有的,月色坊的幕後老板擋去了一切風波,甚至還越發壯大起來。
“你愛過陳軒然嗎?一會會的那種都行。”
男子問道。
楚萱萱沉默。
男子等了很久,可楚萱萱都沒說話。
“既然你不想問答,那就……”
“愛過,但我不配。”
楚萱萱說道。
“謝謝。”
“謝謝。”
一聲是男子說的,一聲則是在男子腦海中響起的。
他仿佛看到了一個溫潤如玉的男子臉上露出一絲釋然的微笑,搖著手離去。
三大執念,自此去了其一。
見男子要開門離去,楚萱萱臉色愕然:
“你不殺我?”
“為何要殺你?”
“你不是來為陳軒然報仇的嗎?”
“難道對你一生的囚禁還不算報仇嗎?你這一輩子都會在這裡活著,老去,若是有一天,你想死了,就跟老板說一聲,他不會攔著你的。
這算是我對你今天配合的報酬,
再者,我想他也不願殺了你,畢竟你是他真正愛過,且唯一愛過的女人啊。”
畢竟陳軒然不在了,徐立也不想為他做這個決定,維持現狀挺好的。
徐立翩然離去,就和他來時一樣,不帶走一片雲彩。
楚萱萱追出門外,已然不見了男子的背影,她倚著門框,癱坐下來,淚打濕了衣襟。
如果能重來,她會安安分分待在自家的小城裡,找個看得過去,能過日子的男人嫁了,做個普通人,再也不出來了。
可惜,世間從沒如果。
……
雲彩之上,徐立坐上了飛仙衛的專屬座駕飛車。
這種飛車全都在仙網中掛了號的,級別很高,基本上可以隨便飛,不用擔心有人攔下來,臨時查牌,也不用擔心哪裡突然衝出來一道劍光給擊碎了。
他心中舒適,腦海清明,感覺胸口一顆重石移去了大半。
陳軒然留給他的三大執念,每一個看起來都和做不到的一樣。
最簡單的當然是問一句楚萱萱,當初她有幾分真幾分假。
可是,這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楚萱萱還活著。
徐立可不敢保證,在暴怒的陳龍象手下,楚萱萱還能留的一條性命。
若是真的死了,這麽久了,難道他還能召來殘魂,問上一句?
即便召來了,這樣的精神念頭聚合體,還是當初的楚萱萱嗎?
還好,他大哥不愧是智勇雙全的猛將,對他這個弟弟也是真的好,考慮到這是弟弟的情劫,陳龍象硬是壓下了殺意,將楚萱萱囚禁起來,養上了十年。
若是徐立還在訓練營沒出來的話,養個二十年也未嘗不可。
徐立沒有殺楚萱萱。
有時候殺並不是最解恨的手段。
楚萱萱這個女人很聰明,從蛛絲馬跡中就推測了陳軒然可以被復活的事實。
以她的心智手段,加上她的無雙資質,若是擁有和陳軒然一樣的家世,必定是青木星上一顆璀璨的明珠。
可惜她只是平民出身,而且剛出新手村就遇到了君文成這個大boss,遭到了淪陷。
直到最後,楚萱萱都沒有放棄,她說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連徐立都不敢肯定。
但無所謂了,只要陳軒然的念頭一去,他就完成了任務。
這樣的女人,徐立一向敬而遠之。
不過其實還有一個驗證的方法。
那就是徐立最後留下的一句話。
若是楚萱萱真的選擇了死,那麽她說的就是真的。
若是沒有,便是最少五成假的,她還在等待,等待一個機會。
但徐立對此並不在關注,這注定是個無解的題。
剩下兩個執念,一個是找君文成報仇,一個是追上他哥的背影。
兩個沒有一個好做的。
君文成是君家繼承人,當初乾掉他都沒有賠命,又豈是那麽好殺的。
想要找他報仇,只有兩種辦法。
一是修煉到無敵的境界,起碼也要是化神大能,才能一句話就定了他的生死。
二則是選擇暗殺,不過這類繼承人身上都有救命道具,一擊不中,想要再殺,基本是不可能的了。
當初陳軒然身上也有陳家留給他的保命道具,可惜他為了撇開關系,把關於陳家的一切都放到了他處,所以並沒有起到作用。
一的話,也就間接完成了執念三。
因為化神大能也是陳龍象的目標,基本上走到這兒,大家都快到頭了,否則也成不了周天仙朝的中樞重臣。
選二的話,徐立覺得不那麽靠譜。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現在命寶貴得很,派人暗殺的話,鬼知道算不算數,必須親自動手才保險。
這執念不去,他念頭不通達,以後修為還怎麽突破。
“呼……”
飛車呼嘯而過,徐立長舒一口氣,目露精光。
不管怎麽說,已經起了一個好頭,接下來好好謀劃一番才是。
反正按照他的估計,這執念要起作用,起碼要等到元嬰之時,涉及到神魂與規則融合的時候才會有阻礙。
現在還差得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