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婦人就是君無塵的小妾之一,也就是殷雲塵的師妹,唐悠悠。
她境界不弱,起碼有築基修為,而且身上法寶眾多,但是面對這擎天巨手,就算身上光芒綻放,化作一層層護盾。
可還是如同薄紙一般,輕易被撕了個粉碎。
唐悠悠被抓了上去。
殷雲塵望向自己的師妹,他眼中流露些許迷茫,這個一臉戾氣,眼神怨毒的女人就是當初他那個單純活波,甜甜地叫著他師兄的師妹?
突然,他感覺心有些刺痛,無端而來。
“師兄!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全都毀了!你毀了我的一切!”
唐悠悠並沒有受到什麽束縛,她手上掐訣,一條銀龍從她腰間飛出,咆哮著衝向束縛住君無塵的那隻龍爪。
但以她的功力修為,此舉無異於以卵擊石。
果然,那銀龍看著氣勢不錯,但連龍爪的表皮都沒有傷到。
唐悠悠猛地撲了過來,狠狠地敲打著堅固的龍爪,望著已經被挖出金丹的君無塵解釋道:
“塵哥,你要相信我,我是想幫你的!我錯了!我不該去找我的師兄的!塵哥,你說說話啊!”
君無塵沒有說話,此刻他的任何話語都顯得蒼白單薄,反而會激怒這個貌似瘋子的大舅哥。
“師妹,你變了。”
殷雲塵手指頭輕輕拉起琴弦,幻動的音符流淌到大廳外面,竟然化作了一道書寫著萬千樂理的大網,本來正緩步推進的玄黃軍直接被擋住了去路。
玄黃軍的領將是一個金丹後期的修士,他身旁的副將則是金丹中期,見此情形,不由對視一眼。
兩人共事已久,一個眼神便知道對方的想法。
等!
敵人勢大,他們就這麽猛打猛衝上去,難免損傷過大,不過等到強援到來,再次出手,反而把握更大些。
現在的話,只要敵人不逃跑,他們不介意浪費一點時間,陣勢已經布好,就算對面是元嬰修為,想要突破,也不是簡單的事情。
“師兄,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唐悠悠再次質問道,她看向殷雲塵的眼神中滿是不解和恨意:
“難道我嫁給了別的男人,你就這麽生氣?可當初明明是你拒絕了我啊!難道我就不能再找一個我喜歡的人?!”
當年,唐悠悠入門時才八歲,第一眼見到的就是自己這位師兄。
因為殷雲塵比唐悠悠大上十幾歲,所以一直是殷雲塵在照顧著這個師妹。
待到春暖花開,師妹初長成的時候,殷雲塵已然是個翩翩如仙,君子如玉的大帥哥了。
哪個少女不懷春,加上雙方一起長大的感情。
理所當然的,殷雲塵是唐悠悠第一個喜歡上的男人。
唐悠悠向師兄告白,結果卻遭到了拒絕。
一氣之下,唐悠悠逃出了山門,一路晃蕩,在如今這個仙網大都市下吃過苦頭,也跌過跟頭,然後就遇見了實力強大,高大英俊,會說情話,套路眾多的君無塵。
對付這種小女生,君無塵不過勾了勾手指頭,她就上鉤了。
然後唐悠悠為了重新萌發的愛情,嫁給了君無塵,還情緣當一個小妾。
在城主府當中,唐悠悠也吃了不少苦頭,從一個心思單純的小女生成長為深諳與后宮宅鬥的心機婦人。
這些年唐悠悠越發受到君無塵的冷遇。
不僅是因為喜新厭舊的緣故,還因為她被這世俗,後庭宅鬥洗去了那一抹靈氣,再也找不過那讓人心動的借口。
畢竟這世間美女千千萬,但獨特的氣質才是她鶴立雞群的最大優勢。
所以唐悠悠才起了心思,決定求助自己的娘家。
出乎意料的,聯系到師兄後,師兄很爽快地答應了,一定都沒計較她當初不告而別的事情。
而且從這一次聯系中,唐悠悠還知道了自家師兄就在自己離開的這十幾年間,竟又接連突破了金丹,中期,後期,大圓滿,離元嬰境界只差了半步。
這樣的強援,注定了她即將成為城主府的第一號人物,再次受寵,甚至成為那個至今還空缺的城主正牌夫人。
可就在她做著美夢的時候,突然收到消息,她師兄竟然挾持了城主!
就好像天塌了下來。
可她一直不敢相信,直到親眼所見,她才知道,夢破碎了。
“為什麽?!”
唐悠悠泣血般哀鳴。
殷雲塵眼神在痛苦和深情中不斷變換,他聲音開始有些失真,就好像仙網中的虛擬通話,受到了干擾。
“我多麽愛你啊,我的小師妹!”
殷雲塵拉動二胡,給自己配上了一曲深情的音樂。
“我看著你入門,看著你成長,你的一顰一笑都是我腦海中最美好的記憶,我呵護著你的成長,小心翼翼。
我不敢打擾你,看著你在山間嬉戲,在林間撲蝶,我多開心啊!
你長大了,我多麽歡喜。
多美好的感情,我等待著你的成長,就好像一個大廚看著自己小火燉了十幾個時辰的美食,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差別。
我深深愛著你,我的小師妹!”
唐悠悠已經聽得呆住了,若是師兄愛她,當初又為什麽要拒絕她。
師門中並沒有禁止戀愛的門規啊。
而一旁的徐立卻聽得有幾分古怪,他還沒見過一個男人對女人的形容,是廚師對於食物,兩者之間的關系看起來就不太友善。
曲子突然變得激昂起來。
還給自己配樂的,看起來就像神經病。
不提徐立如何腹誹。
殷雲塵就已經在唐悠悠變得逐漸恐懼起來的眼神中說道:“可是我不能接受你啊!
你是我最愛的女人,也是我最大的敵人,我怎麽能放棄我的修為。
你走了,你可知道我有多麽傷心難過?
每一日,我都好像被萬千螞蟻啃噬著心臟,深夜裡,我的心一陣陣抽痛,我就像陷入了無邊地獄,烈火烤炙,沸油燒滾,萬千酷刑,加持我身。”
“好誇張啊。”
一直被牽著手的禾小禾終於有機會說了一句台詞。
本來以為這是一對被狠心拆散的師兄妹,結果越聽越古怪,真要是這麽痛苦,當初接受不就好了。
“別說話!”
徐立卻是越聽越正經,製止了禾小禾。
他的這十幾年也不算虛度,不僅在修行上用功,在一些見聞上也略有涉獵。
殷雲塵這般說詞,讓他想到了一個人丁稀薄,卻一直頑強生存,還擁有不少大能存在的邪道流派——極情道!
不管是太上忘情,還是太上無情,都是一種立意高遠,源遠流長的境界。
有人從中悟出了絕情,有人悟出了無情,有人悟出了斬情……
各有各的領悟。
也不知從何時起,有一類流派猛然崛起,名為極情道。
此道以七情六欲入道,單走一派。
有人以喜入道,天生歡喜,當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哪有那麽多歡喜之事。
所以走此道之人,十分容易破功。
曾經有記載,一個修行喜悅之道的修士,在父母的葬禮上瞬間破功,原本臉生歡喜的他,直接大口吐血,功力一瀉千裡,當場成為了廢人。
有人以悲情入道,可悲意修到了極限,大部分都是了無生趣,直接結果了自己,走不出那條路。
有人以怒意入道,可到頭來,怒火燒身,將自己燒的千瘡百孔。
還有……
諸般種種,難以久持。
後來就逐漸演變,極情道便隻單走一路,名為情。
這種情,有人選親情,有人選愛情,有人選友情……
若只是如此,那也是自家事,外人就算看不過去,也不會冠以邪道之稱。
最重要的就是這些修行的王八蛋總是在極端反轉的狀況下折磨自己,以此來帶動修為的進步。
比如親情,他會成為全天下最好的親人,然後找到全天下最惡毒的親戚,讓那親戚折磨自己,侮辱自己,自己卻不斷原諒他,還要全身心地投入去幫助他,就好像處在烈獄當中,將那一份對親情的留存變成最惡毒的詛咒。
還有友情,他會成為最好的兄弟朋友,你可以完全無理由地相信他,但他卻又被一次次出賣,背叛,遭受這世界上最殘酷的遭遇,男女待遇還不一樣。
光是記載上的,最慘的一男的就有被兄弟出賣,自己被廢,還差點成了太監,然後他回到家中,發現老婆成了兄弟的。
面對這麽多傷害,他選擇了原諒。
然後他經歷重重磨難,苦苦重修,卻和兄弟還混在一起,只不過以前叫老婆的,現在叫嫂子了。
沒想到修為剛剛恢復,兄弟就得罪了一個大敵。
為了掩護陷害自己,搶了自己老婆的兄弟,那人的全家被兄弟大敵所滅,自己再次被廢。
他理所當然地成了廢人,結果兄弟躲過仇敵,重新抖擻起來,他只不過上門想求個一日三餐,卻被放出來的野狗咬的遍體鱗傷。
雨夜之下,他奄奄一息,回憶自己的一生,發現傻的好厲害……
最慘的女的,和這男的差不多,只不過身為女的,還多了一條待遇,不是被毀容,就是被賣入青樓妓院,百般折磨,不得翻身……
聽起來,這些修煉極情道的人該是被同情,可若只有前半段就不會稱為邪道了。
那修煉親情的,在最後一日,絕然爆發,不僅乾掉了自己前一刻還視為世界的親人,還順帶滅了自己的全家九族,順帶著街旁邊的兩條野狗,從此孑然一身,修為突飛猛進,一日千裡。
修煉友情的,那奄奄一息的男的終於明悟,一朝得破,十年之後,天外飛來一座大山,將那座隱藏著前塵往事的縣城直接淹沒。
然而這還只是中段,後段則是修煉親情的從此再無親人,但凡與他結情的,必然慘遭橫禍,然而他還熱衷於結情,不是送女兒,就是當女婿。
修煉友情的從此變成了全天下最無恥的人,外表上看上去天下最好,可背地裡捅刀子那是常規操作,喜歡跟人結拜,轉身就把人給賣了,常常還要牽連到全家。
這二者可以說每一個修行者手上都是血債累累。
他們曾經受了多少的苦難,就要百倍萬倍地還給這個世界。
這是一種兩敗俱傷的修行方式。
不過自打仙網出現之後,這種修行方式就差不多銷聲匿跡了。
畢竟仙網監控一切,以前換個地方改頭換面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了。
唯獨剩下這愛情一道。
極於情,又滅絕於情。
這殷雲塵以唐悠悠為鼎爐,對她百般地呵護,將她當成世界最珍貴的寶物,投入全身心的感情。
可是他又不能接受唐悠悠的感情,反而要坐視著她投入別人的懷抱,看著她在別人懷裡歡笑,以此來折磨自己,達到情感上的共鳴,帶動修為的突破。
所以唐悠悠離開不過十余年,他卻幾乎完成了金丹期的修行,如今只差一步,便能突破元嬰。
那就是極情道的最後一個門檻——斬緣!
果然,立馬就聽到殷雲塵的曲調變得瘋狂起來:
“我這麽深愛的小師妹竟然成為了別的男人的附庸,我多麽生氣,可又是多麽興奮,這才是我最後的資糧。
小師妹,你不要怕,很快的,一切都會很快結束的。”
“不要!不要啊!”
唐悠悠猛地跪了下來:
“師兄, 求求你,看在你看著我長大的份上,看著我們這麽多年的感情的份上,放過我,放過我,好嗎?”
“原來我和她都是你的鼎爐,君家不會放過你的!”
君無塵的金丹猛地出聲。
“看來你當城主當得腦子都不好用了,你覺得我這麽有恃無恐地站在這兒,會怕你的君家,怕你的朝廷嗎?”
“記住了,這個世界上,終究是力量稱王!”
殷雲塵猛地用力,那顆堅不可摧的金丹就化作了一團金燦燦的齏粉,隨風散去。
“可惜了,他還不夠完美,若他和你是真心相愛的該多好。”
殷雲塵看著自己的師妹,臉上的笑意都快溢了出來。
“不過不礙事,我是真的愛你的,這就夠了,所以一會兒我下手會很溫柔,很溫柔的,乖,別怕。”
殷雲塵變得癲狂起來,他的喘息粗重起來,臉上變得酡紅,就好像醉酒一樣。
明明唐悠悠在他面前好像瓷器一樣易碎,可他卻好像在面對一個刺蝟。
“不,不要!不能殺!她是最愛的小師妹啊。”
“要殺,一定要殺!不殺如何突破!”
“殺不殺?”
“殺!”
轟!
這座玄黃城的標志性建築,再也堅持不住,猛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