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山跑死馬,明明在十裡坡上面已經能夠依稀望到白玉京外城的城郭輪廓。
但仍舊從清晨走到晌午。
在日上杆頭之時,車隊才到了城門口。
已經見過不少大城的徐立,在這座天下第一城面前,心情淡定了不少。
無非是更大,更雄偉而已。
都是小場面啦。
白玉京光是城門口就有十六個,每扇城門都能容納九輛馬車並駕齊驅。
察看了戶籍文牒,柳家一行人和四方鏢局的人順利進了城。
而徐立這個黑戶卻被難住了。
他以前倒是有過戶籍登記,但是自從山村毀滅,他的戶籍證明也隨之一炬,然後就淪落為了野人,也沒那個心思和意識去給自己補辦個身份。
之前在紅葉城、白雲城、襄衛城都是交錢就能進,沒想到白玉京竟然還有查看身份戶籍。
在一群守城士兵嚴陣以待下,徐立想了想,拿出了趙睿給他的九皇子的令牌。
相比卓不平的身份令牌,九皇子的令牌應該有牌面些吧。
徐立想。
怎麽說也是一國皇子,當個身份證明應該是沒問題的。
接過令牌,看守城門的將領翻來覆去看了兩遍,最後還是讓徐立登記了姓名,放他入了城。
徐立倒是沒怎麽惱怒,畢竟不是針對他一個人,每個人都要查的。
一國之都,規矩嚴點倒不是問題。
如此,徐立終於順利進城。
卻不知道,隨著九皇子的令牌一出,一道道消息馬上如同湖面下的暗湧,一波波地衝擊出去,最後平息在偌大的白玉京中。
“徐大哥,你有去處嗎?等我再外公那安定下來,就去找你玩。”
在城洞出口,內河環繞的一排柳樹下等待多時的柳瑩瑩見徐立終於入城,連忙問道。
剛才一行人對連戶籍身份都沒有的徐立頗有微詞,還準備把徐立拋下,先行離開。
是她表示了強烈反對,才讓馬車停了下來,一直等著。
徐立以為柳瑩瑩早就離開了。
沒想到這姑娘還在等著他。
不過這卻不是他接受的理由,他早就打算到了白玉京之後,就立馬分開,用時間和距離來衝淡人家小姑娘的感情。
所以他想了想,回道:“暫時還沒有,不過我已經有了打算,咱們就在這兒分開吧。
你的家我記著呢,城西綠衣巷崔府對吧,如果有緣,我們會再相見的。告辭了,諸位,告辭!”
說完,徐立又對同行的其他人抱拳告辭,然後一拍十兩的屁股,驢蹄子就噠噠地走了起來,很快就消失在街道盡頭。
“徐大哥,你可一定要記住啊!我會等著你來找我的!”
柳瑩瑩對著徐立的背影大叫。
“該走了。”
柳夫人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紅了眼眶的女兒,歎息道:
“傻孩子。”
“我知道他不會再來找我的,可我就是忍不住,他連一點點機會都不給我。”
柳瑩瑩縮回了馬車,趴在母親的懷裡,眼淚打濕了衣襟。
柳夫人輕輕拍著女兒的背,朝外喊道:“林鏢頭,麻煩你了。”
林鏢頭朗聲回道:“柳夫人,不用客氣。兄弟們,還差最後幾步路了,把人送到家,我請弟兄們喝酒。”
隨著應和聲,馬車咕嚕緩緩轉動起來……
一條暫時還不知道名字的街道上,一頭黑驢馱著一個年輕人慢悠悠的走著。
徐立摩挲著手裡的令牌,考慮該不該現在去見那個九皇子。
九皇子在哪,他已經打聽過了。
皇城腳下,隨便哪個百姓一拉過來,就對城中各方勢力如數家珍,再加上徐立付出了二兩銀子的代價,被問路的人更是恨不得連各家有幾個狗洞,幾個內房都報出來。
九皇子早已成年,從皇宮大內搬了出來,在達官貴人最多的清樂街有座府邸,名為齊王府。
去齊王府有好處,也有壞處。
好處自然是背靠大樹,他想知道什麽消息,獲得什麽情報,都有來路,不用自己瞎打聽。
這百派會盟的事已經傳了快大半年了,具體是個什麽情況,暫時還不得知,而九皇子作為已經封王的存在,要知道點內幕消息,應該會很簡單。
還有各種修煉資源,只要一投靠,就不用自己操心了,自然會有人給他準備。
而壞處嘛,自然就是要聽人命令行事,自由受到了一定約束。
其實這樣的話,加入青衣坊也不錯。
但青衣坊暫時還沒有門路,卓不平在做自己的任務,沒有人介紹,自己找上門,有點掉價。
而且青衣坊作為朝廷暴力組織,規矩森嚴,一入其中,就要受到約束,還不好脫身。
畢竟青衣坊是一個能夠以一己之力鎮壓整個大趙修行界的組織,想當叛徒,還是需要一定的魄力和實力的。
他現在的實力還差了點。
就這樣漫無邊際地想著,突然十兩的蹄子一停。
前面有人攔路。
徐立抬頭看去,這是個算命先生,頭髮花白,一臉滄桑感,一身花花綠綠的道袍,左手羅盤,右手算命大旗,上書‘算盡天下’,用一個字來形容,騷包。
“你是誰?”
徐立皺眉道:“我不算命。”
算命先生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用一種高深莫測的語氣道:
“施主不算命,可命運天定,貧道與施主有緣,今日卻想為施主算上一卦。”
“滾!”
“哦,好的。”
算命先生習慣性地開溜,然後很快反應過來。
“施主莫要開玩笑,貧道算半邊不輕易為人算卦,但要幫人算卦的時候,就是天皇老子,也攔不住。”
“那你就慢慢算吧,我不打擾了。”
徐立不搭理這個看起來腦袋怪怪的家夥。
那算命先生腳下一動,身形變幻極快,幾乎是在十兩剛動的時候,身體就跟上來了。
“施主,你一定要相信貧道啊,貧道觀施主頭上紫氣蓋頂,貴不可言,卻又黑氣纏繞,定是有小人作祟。
若是施主不信貧道,待紫氣潰散,施主就萬劫不複,到時候就後悔莫及啦!”
算命先生連哄帶騙,說得徐立好像得了絕症一樣嚴重。
徐立眼中神光一閃,立馬把算命先生震懾當場。
“我不管你是什麽來路,別擋著我,讓開,否則,你就躺在這麽吧。”
算命先生心中出現了一抹警兆,眼皮子一跳,嘴上說著你不信我自有倒霉的時候,腳上卻讓開了道路。
直到徐立離開,算命先生才心有余悸地抹了抹汗。
“現在的年輕人啊,了不得了。這趙睿還真的找到了一顆滄海遺珠。
不行,他還沒正式加入齊王府,不能讓別人搶了去。”
算命先生嘴裡念叨一句,從懷中掏出一塊傳音令牌,說道:“給我稟告齊王殿下,地級三號供奉已正式入京,確認無誤,潛力真人,需盡快拉攏。”
說完,他就像完成了什麽任務一樣,將令牌一收,大搖大擺地舉起他那杆算命大旗,手裡撥動著羅盤。
“算命咯,算命咯,不靈不要錢,走過路過要錯過嘍!”
徐立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算命先生沒放在心上,奇奇怪怪的人這麽多,他遇見一個也不算什麽。
只是被算命先生一打斷,他也不去想加入誰了,先找個地方落腳才對。
白玉京有專門提供給修士的地盤,徐立也是個老鳥了,不用別人帶路,就靠著一雙眼睛,循著修士留下的痕跡,來到了一個小小的修士客棧。
客棧中有聚靈陣,靈氣濃度高於外界三成。
徐立走進客棧,就感覺到了不同,這才叫修士客棧嘛,像白雲坊市裡面,那個有真人大舅子的客棧老板,搞個劣質聚靈陣,才提高一成靈氣濃度,還收費死貴。
櫃台前,一個男修士和兩個侍女打扮的女人正在開房。
“承惠,一間地字號房,半個月時間,三枚靈石。”
徐立:“……”
我收回剛才的話。
京城的物價是真滴高啊!
“客官,你需要什麽?”
徐立走過去,剛做出一筆生意的掌櫃翻開帳本,問道。
“天字號房,一個月,還有一頭驢。”
貴一點而已,爺有錢。
徐立表示十分膨脹,他口袋裡還有幾百塊靈石。
住了這麽久的野外,也該好好犒勞一下自己了。
“好嘞。”
聽到是個大客戶,掌櫃的笑容又添上幾分,手上麻利地打著算盤。
“一個月,承惠三十塊靈石,照顧一頭驢,算是本店奉送。”
“我的驢喜歡吃蘿卜,記得每餐都給他加蘿卜。”
徐立付錢,從掌櫃手裡拿到一塊門牌。
“記住了呢,客官盡管放心,小店有專人伺候各位客官的坐騎,一定讓各位客官覺得物有所值。”
掌櫃眼尖地認出了徐立腰間的儲物袋,笑容幾乎是擠了出來。
不愧是住得起天字號房的大客戶。
徐立點點頭,正要上樓,就碰見剛才帶著兩女開房的那人。
“道友有禮了,本人石有道,飛仙派掌門大弟子。”
“你想幹什麽?”
徐立問道:“我不認識你。”
石有道臉上笑容不減分毫:“正是不認識,所以才該認識一下嘛。咱們外出行走,多個朋友多條路。
現在我和道友不就認識了,還未請教,道友姓名?”
徐立想了想:“十三。”
“原來是十三道兄,我見十三道兄豐神俊朗,不似凡人,定是大派弟子傳人無疑。
那麽想必道兄此次來京,也是為了百派會盟之事了。”
石有道很是熱情。
盡管他有八成把握,十三這個名字是假的,但在他口中,就算是假的也能說出真的。
聽到百派會盟的消息,徐立終於有了點興趣。
“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能幹什麽,認識一下道兄啊,難道以道兄的本事,還會怕我一個才煉氣中期的人對道兄不利嗎?”
石有道反問道。
徐立點點頭,臉上露出‘你這個菜雞的確沒資格威脅我’的表情。
“那你也是來參加百派會盟的了?”
“沒錯。”
石有道臉上笑容一僵,還是很快變化過來,繼續滿臉堆笑。
“我此次正是來參加百派會盟,既然我和道兄的目的相同,何不互相認識一番,互通有無,也好在這次大會上佔得一席之地。
百派會盟是大派會盟,我等小派只有抱團取暖,才不至於被人吞並。”
徐立一愣,問道:“你怎知道我就是小派弟子,之前可還有人以為我是天劍山、莫問谷的高徒呢?”
石有道再次為自己在心中點了個讚。
“那些大派弟子一向倨傲,哪有道兄這般平易近人,再說,他們也不會居住在這客棧之中,朝廷早就為他們準備了住所,只有我們這等沒人注意的小角色,才要自己出來找地方住。
不過這樣也好,沒有人管束,更加自由。”
聽著石有道酸溜溜的話,徐立心想這百派會盟果然快要開始了,他這個散修得不能再散修的人,消息實在是太閉塞了。
這樣一想,本來不願意搭理石有道的心思也是一改。
“石兄,不知你打算如何應對這次會盟?”
石有道往四周看了一眼,低聲道:“十三道兄,這裡人多眼雜,不如隨我一起到屋內詳談。”
他看著徐立手中天字號的房間,有些羨慕道:“我在地字號十三號房,倒是跟十三道兄有些緣分,或者去道兄房間也是可以的。”
徐立可不想招惹這麽一個自來熟回去,隻道你的就好。
然後石有道就帶著自家兩位侍女和徐立一起上了樓。
徐立看著石有道竟然還帶侍女,有些好奇,便問了句。
石有道卻帶著大家都懂的表情道:“長夜漫漫,我等修行之人也不是絕情寡欲,沒有女人調劑,如何能度過這些孤獨寂寞的日子。
而且不怕十三道兄笑話,我以前就是個普通的農村娃,這兩位卻是富家千金小姐,現在卻任我予取予奪,其中滋味,不知多麽美妙。
十三道兄若是有興趣,今夜,我便讓她二人服侍道兄如何?”
徐立趕忙拒絕。
修行之人雖說大多已經脫離了一些低級趣味,但還有些人卻將七情六欲變得更加充沛,成了他們修行的動力。
聽說這種修行方式,有人稱之為魔道。
這石有道雖然算不上魔道,但也有了相似之處。
徐立心知,這不是可長久交往之人。
因為能夠這樣放縱自己的人,從某種意味上來說,也是無情之人。
帶著別樣的心思,徐立同石有道一起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