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公。”衛瑤卿拎了一隻食盒從外頭走了進來,見他抬起頭來,不由笑了笑,打開食盒放出飯菜,道,“該吃飯了。”
楊公看著桌上的皇陵布置圖歎了口氣,拿起碗筷胡亂的扒拉了幾口又放了下來:“這風水局你有什麽辦法麽?”
衛瑤卿搖了搖頭:“想不到呢!”天下間論風水堪輿本事能勝過楊筠松的幾乎沒有,她自然也沒有這樣的本事,“不如另尋他處吧,您看如何?”
楊公聞言眉頭皺的更緊,“這長安附近的山頭老夫都走過好幾回了,若是那麽容易便能找到的話,又豈會拖到現在?”
“陛下並未拘束此事的時限,您不必慌張啊!”衛瑤卿笑了笑,看向他未動幾口的飯菜,不由道,“可是飯菜不合口味,不若我去……”
“飯菜合不合口味有什麽關系?你知曉不知曉此事的嚴重性?”楊公敲著桌子問她,“陛下如今身體好著便罷了,若是有個什麽不好,不管是不是風水局的問題,都能推到風水局上來,擔此事重責的是你我二人,到時候……”他歎道,真真是伴君如伴虎!
衛瑤卿笑了笑,看向桌上的飯菜:“那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做好的啊,此事誰來做都一樣,陛下既將此事派給你我二人自然有她的用意,我們也做不了什麽,聽命便是了。”
楊公才拿起的碗筷再次放了下來,看向她:“外頭都說你得新君信任,既深得信任,陛下又怎會派你來此?”這個事吃力不討好,一個不小心腦袋都要掉了,怎麽也不像寵臣會來做的事情。
“陛下將我調到此處來陪楊公做事,只是現在不想讓我接觸某些事罷了。”衛瑤卿拿出食盒最底下的一盆乾果,她已經吃完飯了,卻還是忍不住抓了一把乾果吃了起來,“我這是奉旨吃喝玩樂。”
“你們的事情老夫不懂了。”楊公盯著她看了片刻,垂眸,“張解那孩子還好吧!”
衛瑤卿嗯了一聲道:“還不錯。”
“那便好。”楊公道,看她還在抓乾果吃,不由說道,“太后娘娘便住在那邊的茅屋中,你若是……不妨去求見太后娘娘。”
“楊公錯了,我若是去求見太后娘娘才是真的惹陛下生氣了。”她笑嘻嘻的抓了一把乾果放到他面前,“不如還是好好看看這風水局的事情吧!”
“你沒看到這皇陵一片暗紅麽?若非老夫想辦法暫且壓住了這壞掉的風水局,皇室早出事了。”楊筠松搖了搖頭,“除了另尋他處,沒有旁的辦法。”
“那就慢慢找,別急啊!”衛瑤卿笑了笑,繼續吃著乾果,“陛下在皇城裡,陰陽司那裡也不消停,你我在這裡,誰也管不著不是舒服得很?”
楊公瞪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只是良久之後,突然歎了口氣,道:“老夫這把年紀了,也不知往後還能不能見一見張解這小子。”嚴格來說,他與張解這孩子其實並未相處多久,但那時救他出來,真真是為了留張家一條血脈而行的,本打定主意帶著這孩子遠離京城,卻未料到這一年發生的事實在太多,他無法立刻離開,張解還被她帶走了。到底有些唏噓和不舍得的,更何況那個孩子又那麽聽話。
正在撥拉乾果的女孩子抬起頭來,看著他笑道:“一定會有這個機會的。”
聲音篤定,不是安慰,是在陳述一件事實。
楊公愣住了。
……
……
陛下初初登基,事物繁多,更何況此時的大楚本就內憂外患,那一次在皇陵也死去了不少人,使得如今朝中人員調動頻繁、事物繁忙。當然最繁忙的還是初初登基的天子。
她生而為公主,並不曾接受過所謂的儲君教導,一切都需要從頭學起。
郭太師看到幾個宮婢端著托盤站在門口不曾進去,不由停了下來,問道:“陛下還未用膳?”
宮婢回了一聲是。
郭太師歎了口氣,朝那個寧兒點了點頭,寧兒會意,進殿不過片刻便出來了,道:“陛下請太師進去。”
“外祖。”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子從堆積如山的奏折中抬起頭來,笑著喊了一聲,比起對太后的微妙,這笑容裡顯然多了幾分真摯,她還記得他的擁護之恩。
郭太師施禮喊了聲陛下,女孩子從桌後的椅子上站了起來,大步走了過來將他扶起:“外祖來的正好,有幾處朕還不懂……”
郭太師看著她眼底的青色,歎道:“你還未用膳……”
“忙起來便忘了。”女孩子笑著揉了揉額頭,無奈道,“沒辦法,以往學的太少了,如今自然要好好學了。”
郭太師道:“為君責任重大,肩負一國之重,學是應當學的……”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安樂微微點頭的動作卻又話題一轉道,“但飯也是要吃的,保重身體也是重要的。”
安樂笑著應了一聲道:“一會兒便吃,外祖來的正好,朕這邊幾處不懂得你同朕說說……”
“怎麽沒有看到那個衛天師?”郭太師卻打斷了她的話,“先前是身體不好,前幾日聽說已經大好了,怎的這幾日還是沒看到她的影子。你不會的可以問她,或許她知道的會更多……”
安樂臉上笑容淡淡的,眼神複雜的歎了口氣:“朕讓衛天師去皇陵那裡同楊公解決風水局的事了。”
“楊公都解決不好,她去有什麽用?”郭太師搖頭,顯然很不讚同,視線落到安樂臉上時,卻仿佛明白了什麽,“安樂,你似乎不太想讓她接觸政事。既如此,當日又為何將她牽扯進來?”
安樂笑了笑,道:“外祖,朕其實很喜歡她,她從南疆救出朕,那一路護送之情,朕這一輩子都記得。可是……”
“可是你怕她。”郭太師看著安樂道。
安樂點頭:“是啊,朕怕她,卻也更怕朕自己。外祖,你知道麽?這個世上有一種人,你費盡心思花上百倍千倍的功夫學會的東西,她好似一眨眼,看一看便能學會了。朕怕她學的太快,朕追之不及。朕更怕自己,若是長久以往,有朝一日會不會動了忌憚之心,甚至想要她的性命。朕不想如此,所以想讓她等等朕,學的慢一點是不大可能了,所以朕想先走幾十步,晚一些再讓她碰這些。”安樂看著郭太師,苦笑道,“朕這麽做是不是很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