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排了一下,”坐在馬車上的何太平道,“眼下情形複雜,黃少將軍身邊一直都有陰陽司的人守著,你知道陰陽司的小天師周耀麽?”
“哦,是他。”衛瑤卿恍然,隨即皺眉,“周小天師這年紀,是不是快要退了?”
這位小天師做了四十年的小天師,一眨眼,都到退下來的年紀了。
“也就這一兩年了,”何太平歎了口氣,“輪到周耀照看時,你能進去看一看,但只能看看,不能動手。這是我目前唯一能辦到的事了,老師那裡被程厲盛盯的很緊,自從上一回荊雲出事之後,老師那裡就不怎麽安全了。”
衛瑤卿點了點頭:“先看一看也好。”
行到宮門附近時,二人提前下了車。在一旁等了片刻之後,便看到那位周耀小天師過來了。
“這個就是今次欽天監入試考試的第一名?”周耀仔細打量了衛瑤卿一番,點頭,“不錯不錯,這麽小的年紀,後生可畏啊。”
“周大人才令學生敬佩。”衛瑤卿低頭行禮。
“一會兒你跟我進去看看,但是萬萬不能動黃少將軍,大天師指不定什麽時候會過來。”周耀仔細叮囑她,“被大天師發現便不好了。”
衛瑤卿點頭會意:“學生知道。”
“那走吧!”周耀笑著轉身,“太平,你就在這裡等著吧,我帶這孩子進去看看。”
“那是自然,你們……小心。”何太平看了一眼衛瑤卿,說道。
“倒是你要當心,這裡人來人往的。”周耀看了眼周圍,“這孩子一看就是知禮懂事的,不會有事的。”
何太平乾笑著點了點頭,心裡去腹誹,就是因為她在,我才懷疑可能要出什麽事。她想救黃少將軍,我能力有限,只能叫她看一看黃少將軍,萬一她一個沒忍住,那就……何太平擔憂不已。
跟在周耀的身後進了宮門,自從黃少將軍被從北疆送回來就一直留在宮中,方便陰陽司的天師們醫治。陰陽司設在皇宮之北。大楚開朝細細算來已有四百余年,這座深宮大院也歷經了四百余年的歷史。四百年間,大內皇宮,秘聞與不為外人道的事情數不勝數,后宮之內鬧過好幾次作怪事件,是以,後來欽天監與陰陽司就被設立在了北宮,鎮守皇宮之內的不甘魂靈。
黃少將軍就被安置在陰陽司的偏殿裡。
“只能看著,千萬莫動,大天師會隨時出現的。”周耀似乎也緊張了起來,再三叮囑她,“記得只能看。”
“放心,周小天師,我省得。”衛瑤卿笑了笑,回道。
“明白就好。”周耀點頭,兩人離欽天監與陰陽司越發近了。
比起皇宮之內其他建築的金碧輝煌,欽天監與陰陽司顯得有些樸素了,厚重的黑瓦清漆,欽天監的所在正中是一座高塔,高塔之上,有巨石刻畫的星軌圖,陰陽司的正中是一座巨大的圓台,正中十三座雕像,代表陰陽十三科。如代表風水的就是風水大師手拿堪輿圖的雕像,點煞的就是手執長劍煞氣騰騰等等,可以說就是稍稍宏偉一些的民宅可能都要勝過它。
但在大楚,這座小小的陰陽司卻能影響到一國的走向。
“周耀。”迎面而來的青年一身青衫眉目清秀,含笑著向周耀點了點頭,“你來看著吧,我去歇一會兒。”
衛瑤卿認得他,就是陰陽司的十三位小天師之一的秦越人,於符醫一道上有所造詣。
“你身後的是?”秦越人目光略過了身後的女孩子,
似是無意的問了一句。 “此次欽天監入學考試第一名,我帶她來長長見識。”周耀笑著與他寒暄,“黃少將軍怎麽樣了?”
“還是老樣子。”秦越人臉上出現了幾分悲憫之色,“誒,這樣下去,鐵骨錚錚的漢子都要拖垮了!”
你既不忍心拖垮黃少將軍你就出手啊,衛瑤卿心道,對於秦越人這種表面一套內裡一套的做派深為不齒。表面自詡明哲保身,實際上卻是個狗尾巴草兩面倒的家夥。
“你秦越人都沒有辦法麽?說起來符醫可是你所擅長的啊!”周耀笑容和善。
秦越人搖了搖頭:“沒有辦法的。不如看看扁問行不行吧,實在不行的話,還是要等孫公回來了。”扁問是程厲盛的人,說了等同沒說,至於孫公就是孫思景,外出采藥經常幾年不見蹤影。
你這說了不等於沒說麽?周耀腹誹,面上卻仍是一片和煦:“如此說來,只能等著了。”
兩人相視一笑,相談甚歡的模樣,秦越人轉身大步離去。
“這個秦越人!”周耀搖了搖頭,帶著衛瑤卿走入殿內。
黃少將軍就被安置在偏殿之內,一眼見到床上的黃少將軍時,衛瑤卿不由驚了一驚,身材高大,鐵骨錚錚的英雄眼下臉色慘白, 臉上兩頰甚至已經凹陷了進去,眼窩也已陷落。
瘦到脫像。
“可憐的。”周耀感慨了一聲,不知是在對衛瑤卿說還是在自言自語,“這般出色的人物啊,當真是天妒英才。出彩的人物往往遇事多艱難,如我等尋常之人,卻是庸庸碌碌幾十年。”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摸了摸鬢角的白發,抬頭看向衛瑤卿,露出一絲苦笑,“若非我周耀半隻腳踏入棺材的年紀,往前十年,前二十年,這樣的事情,我是絕對不敢做的,平平庸庸下去,慢慢的,就習慣了啊!”
他說的是再往前幾十年,他是絕對不會摻和進喬環與程厲盛的事情的,平庸已經成了一種習慣。也許年少之時,他也曾一腔熱血,滿懷抱負,但這些年的磨礪,終究已將他磨成了一塊頑石,鋒芒不再。
半晌無言。
“周小天師,你……”衛瑤卿想了想,正準備說話。
“周耀,這是誰?”一道熟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衛瑤卿瞬間繃緊了身子,緊緊的握住了雙拳:李修緣!
心頭一震,那種神魂剝離的感覺一瞬間席卷全身,李修緣的身上一定帶著什麽東西,能讓她神魂不安,卻隱隱似乎另有一道大力在牽扯製衡,將她控制在身軀之內。
兩方大力的拉扯之下,衛瑤卿咬緊牙關,渾身發抖,冷汗涔涔。
“這是這回欽天監入試考試的第一名,我帶她來看看。”周耀笑著解釋了起來,因為衛瑤卿低著頭,衣衫寬大,異常還不算明顯,是以一時周耀跟李修緣都未發現她的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