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樓下推推搡搡的人群,林甫愣了一愣:“我們怎麽走?”
是啊,怎麽走?從人群中穿過去麽?
衛瑤卿瞟了眼一旁開著的窗戶,認真的想了個建議:“要不,跳窗?”
林甫看了看自己的手,揚了揚示意自己不能跳窗。
最後,幾人還是走下樓來,經過一旁時,對抱臂冷笑的林立陽認真的說了兩個字:“借過!”
林立陽走到一旁,左右都破罐子破摔了,也就無所謂了,待站定抬頭看到其中一人時明顯一愣:又是那個刁民!
真是個衰星啊!林立陽暗道:回回看到她都沒什麽好事情,就算現在沒事,不過多久也要倒霉的。林立陽摸了摸腦袋,暗忖:要不要去寺廟裡拜拜,開個光什麽的,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啊!
衛瑤卿腳下慢了慢,回頭看向林立陽:她方才能明顯的察覺到林立陽的目光,可定睛看去時,林立陽卻又轉向了別處。這個五城兵馬司的護城將軍看著我作甚?警惕湧上心頭。
從百勝樓裡出來,幾人輕舒了一口氣,同少年人們告了辭,衛瑤卿等人向欽天監的方向去了。
“六姐走了,我們做什麽呢?”衛君寧攤了攤手,“回家還是留在這裡。”
百勝樓裡離開的人並不多,除了有急事離開的,其余的都留了下來。
“沒走幾個,怎麽都留下來了?”黃石先生舉著千裡眼不解,“長安城的民眾何時那般齊心了?”
“你為何不走啊?”裴宗之收了千裡眼,坐回桌邊,伸手挑桌上乾果盤裡酸酸甜甜的果子吃。
“看熱鬧唄。”黃石先生坐在窗柩上,看的高興。
裴宗之對著滿桌的小食挑挑揀揀:“他們也一樣啊!”
“吃飽了撐著沒事乾?”黃石先生莫名想到了他方才說的話,抽了抽嘴角。
裴宗之點頭:“你不就是沒事做麽?”
“你……你怎麽又罵人呢!”黃石先生雙目圓瞪,指著他怒道,“罵人不帶髒,夠狠的你,你江南裴氏飽讀詩書,就教你罵人了麽?”
“我沒罵人啊,是你自己說的啊!”裴宗之搖頭。
黃石先生愣了一愣,方才那句吃飽了撐著沒事乾確實是他說的,可他說的是那群百勝樓裡留下看熱鬧的人的啊。
“那算什麽罵人。”黃石先生悻悻的模樣。
“那我算什麽罵人。他們就能被罵得,你就不能被罵得?”裴宗之將酸酸甜甜的果子都挑了出來,放在身邊的零食袋裡站了起來,“你有偏見。”
你有偏見,是肯定,不是疑問。四個字說的黃石先生面紅耳赤,嘴唇哆嗦著許久說不出話來。
“你自詡自己是名士,就已經把自己放在比旁人高的地位上了,同樣一件事做來,同樣的評論,說他們就是理所當然,說你就是罵人?”裴宗之挑眉。
黃石先生低頭不語。
裴宗之在臉上比了比:“這柄面具戴的夠久了,你不累麽?”
“你根本不喜歡這些。你與我都是普通人,與尋常百姓一樣愛看熱鬧,愛玩鬧,好口舌之欲,本就是尋常人,有什麽不能承認的?”裴宗之道,“我說的都是實話,只是有時候實話太過逆耳罷了。”
歎了口氣,沒有反駁,黃石先生坐了下來,看著他:“江南裴氏詩書傳承至今,你裴氏中人,我不是未見過,腹有詩書,才氣橫溢,偏居一隅,得聞天下,怎麽出了你這麽一個異類?”
江南子弟多才俊,裴氏就是個中翹楚,族中才子不計其數,雖不出仕,卻有江南第一大族的美譽。
“我只是喜歡說實話罷了。”裴宗之道,
“我要去陰陽司了,禦膳房的人做菜還是很好吃的,你自便吧!”這是為了吃禦膳房做的菜去陰陽司?黃石先生愣了一愣,一轉眼,見裴宗之已經下樓了,連忙跟了上去:“等等我,誒,你走這麽快做什麽?”
喧囂聲起,八寶華蓋的馬車從城門駛來,輕紗微掩,依稀可見其中端坐的女子,婀娜多姿,那欲露未露的模樣看的黃石先生停住了腳步。
“裡頭定是個美人!”黃石先生以他多年的經驗感慨。
這樣的感慨還有不少,輕紗半掩更能激起人的旖旎遐思,往這裡看來的不少漢子挨了自家婆娘的巴掌。
“看什麽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呢啊,一看就是什麽大族的小姐!”潑辣的年輕婦人脫下腳上的鞋子對著自家漢子一頓抽:“我讓你看,讓你看,讓你看!”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看著那潑辣婦人對著漢子一頓拳打腳踢的,眾人紛紛避讓。
“宋嫂子又打宋二了,嘖嘖嘖,真可憐!”
“是啊,從成親開始,每日看到宋二都是鼻青臉腫的,好生可憐!”
有好事者冷笑一聲:“這種婆娘,送我都不要,也就宋二這個直不起來的軟漢忍受她,我呸!”
一語引來不少男人的讚同:“就是,就是啊,雄風不震,雌伏婦人之下,我關中男兒的臉都讓他丟盡了。”
“你再說!”有婦人看到自家男人這副做派,伸手揪著耳朵就往家裡拖,“你再胡說八道老娘讓你知道什麽叫作雌伏!”
“我……我錯了,娘子饒命!”男人一隻耳朵被捏在婦人手裡被拖走了。
引得周圍看熱鬧的百姓一陣哄笑。
“這長安城的女子如此潑辣剽悍,真真是……”黃石先生搖了搖頭。
“那個宋嫂子和宋二不是夫妻,兩人不曾有過夫妻之實,皆童男童女之身。”裴宗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黃石先生被他嚇了一跳:“連這個你都看得出來?你不是在前頭麽,怎麽跑這裡來了?”
“看熱鬧啊。”裴宗之道,“那兩個人內力不淺,不是一般的高手。”
“方才被婦人揪著耳朵走遠的男人也是內家功夫的高手,他的那個婦人身上至少帶了二十三種毒藥迷藥之物。”
黃石先生倒抽了一口冷氣:“長安城哪來這麽多的江湖高手?”
“前大天師張昌明急公好義,江湖中頗有賢名。受過張昌明恩惠的不計其數,但同樣他也出手懲治過不少惡人,報恩有之,來報仇不懷好意的也不少。”裴宗之看向熙熙攘攘的長安市井。
“如今的長安城就像是江湖的縮影,混合複雜的朝堂局勢,很有趣呢!”就像深淵之水,水面平靜的毫無波瀾,看不出下頭的驚喜與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