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北宋靖康元年(公元1126年),金兵二次南下侵宋,宋欽宗嚇壞了,便想通過議和讓金兵退兵,於是派康王趙構和刑部尚書王雲等人一起前往金營。
到了磁州的時候,當地百姓聽聞他們又是要去金營議和的,群情激憤之下哪裡還顧忌他們是什麽身份?圍上去便是一頓拳腳、棍棒狂毆。
河北義兵總管兼磁州知府宗澤一時護衛不及,導致現場有些失控,等他控制住局勢之後,百姓一哄而散,僅余兩人俯臥於地。
當士兵把地上的兩人翻了過來之後,宗澤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其中的一人滿臉血汙,已經沒了呼吸,涼涼了,這是刑部尚書王雲。另一個,便是康王殿下趙構,昏過去了,傷了後腦,流了不少血。
康王殿下和刑部尚書王雲奉旨前往金營議和,經過磁州,宗澤是知道的,所以他特意帶兵前來迎接。沒想到,王雲被磁州百姓義憤之下打死了,康王也受了傷昏迷不醒。
他沒時間、沒精力、也沒興趣去調查和追究是哪些百姓圍攻了康王一行,康王的安危必須放在第一位。即便是在這兵荒馬亂的戰爭年代,一位親王的生死仍然是大事。
“快傳軍醫過來!”宗澤大吼。
冬日的余暉帶著蕭瑟的寒意,就如同宗澤疲憊的心。
他當然知道百姓為什麽會這麽群情激憤,圍攻康王一行。
金國第一次兵圍東京,欽宗急於擺脫困境,全盤答應了金人的條件。一是巨額賠款: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牛馬等各萬匹、絹帛百萬匹;二是割地:將太原、中山(今河北定州市)、河間(今河北河間市)三地割讓給金國。
賠款的數額巨大,對於朝廷來說,頗有壓力,國力本來就不行,一時之間哪有能力履約?於是,為了湊錢,朝廷極盡搜刮之能事,致使無數百姓的生活無以為繼,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割地就不用說了,不但更加屈辱,而且這三地既是大宋重鎮,也是北方的門戶,不論從軍事還是政治、經濟意義上來說,都是極為重要的。割給了金國,三地百姓成了亡國奴,金兵隨時可以躍馬揚鞭直下大宋腹地,還有什麽安全可言?欽宗也認識到了這一點,待金兵撤了之後立馬反悔了,不願再履行協議。
現在金兵再次南下,朝廷又要議和,無非又是賠錢、割地,這還讓不讓人活了?百姓焉能不怒?
尤其是王雲,被百姓們認出來了,不久前他就當過出使金國的使者,路過磁州時曾要求磁州堅壁清野,把老百姓、財物等都運到城裡,不留給金軍。這出發點是好的,可惜磁州百姓也因此陷入了困境……
“唉~”
宗澤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被凜冽的寒風割成了碎片。
第二天午後,磁州知府後院正房,房門虛掩,一縷斜陽透過門縫射在房內,給原本昏暗的室內帶來了不少光亮。
房間正中放著一個大火盆,不知燒的什麽,沒什麽煙塵,卻讓整個房內充滿了溫暖的氣息。
火盆的裡邊,有個圓形的案幾,趴著一個身披長袍的老者,花白的胡子異常地扎眼,他側身對著床榻,以手支額,昏昏欲睡。
案幾的兩邊各站著兩個一身輕輕甲的士兵,看那筆挺的身姿,顯然是精兵。
隔著輕紗,有一張柔軟的大床,床上躺著一個年約二十歲的青年,身上蓋著青色綢面的被子。
床上罩著一圈乳白色繡花紗帳,
撐起紗帳的帳杆上雕著看不清的圖案,顯得古樸典雅。 床邊不遠處有一個雙耳三足香爐,爐敞口直頸,鼓腹平底豐滿,肩兩側貼塑一對長方形立耳,通體施青白釉,很是好看。香爐內,幾支燃著的檀香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寧靜的房間內,突然傳來一陣嘻嘻索索的聲音,案幾旁的老者抬起頭,睡眼朦朧地往床上望了一眼。
“哎呀,好疼啊~”正好這時,床上傳來青年的呻吟。
“殿下醒了?”案幾旁的老者聽到聲音,頓時清醒,伸手一按案幾,長身而起,快步走向床榻,撩起了紗帳,眉目間頗有幾分欣喜。
青年皺了皺眉頭,勉力坐了起來,感覺身體軟綿綿地毫無力量,虛弱至極,稍一動彈,便覺渾身疼痛。
他抬眼看了老者一眼,疑惑地問道:“這是哪兒?你是?”
老者見他發問,上前一步,單腿屈膝跪在床前,沉聲道:“這裡是磁州知府衙門,老臣宗澤,護衛不力,致殿下受傷,還請殿下責罰!”
宗澤?
青年愣了一下,似是記起了老者的身份,又見宗澤偌大歲數,頭髮、胡子都白了,還給自己下跪,當即便神色一震,忍痛屈身上前扶起他:“宗老將軍快快請起,這事兒怨不得你,我,”年輕人頓了一頓,輕聲說道:“本王怎會怪你?”
宗澤感覺康王殿下的口氣雖然些怪異,卻顯得很真誠,便順勢站了起來:“幸虧殿下沒事,不然,老臣真是萬死莫贖了!”
“唔,這事兒不用再說了,”青年下意識地往門外瞟了一眼:“現在什麽時辰了?本王昏迷了多久?”
“剛過申時,殿下已經昏迷一日一夜了。”宗澤躬身答道。
“現在情形如何?金兵有什麽動靜?”
“據探子回報,此處金兵退去之後,與其他處的金兵匯合了,目前正在休整中。”
“那就好,本王,這傷怕是也得將養些時日,對了,王尚書和幾個侍衛怎麽樣了?”青年的目光有些遊離,似乎直到此時才想到這具身體的原主人趙構原本是要去金營議和的, 同行的還有刑部尚書王雲。
“王大人,唉~,”宗澤長歎一聲,黯然說道:“他已然去了,當時百姓眾多,局勢太過混亂,老臣驅散眾人時,他已經沒氣了。侍衛,一個也沒見到,許是趁亂逃了。”
“這,這可如何是好?聖上還在等著消息呢。”青年的腦子裡有些亂,趙構的思想似乎還在發揮著慣性的作用。
宗澤勸道:“殿下,老臣有句話不得不說,肅王一去不回,現在敵人又詭辭召大王,殿下一旦去了怕是也回不來了,所以,老臣希望,殿下不要去,莫要中了金人的奸計。”
對對對,不能去金營,肅王還被扣在金國做人質呢,青年本能地想道。
他的腦子裡盡是各種記憶碎片紛至遝來,肚子裡也發出“咕咕”的聲響,一日一夜沒有吃東西,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呃,殿下稍等,老臣這就讓人熬點粥來。”宗澤躬身告退。
“嗯。”青年應了一聲便緩緩躺下。
“我這是,穿越了?”林哲明明記得自己是在學校的圖書館裡暈倒,此時卻出現在這麽個地方,除了這個理由,他想不出還有別的可能。
他感到腦袋一陣疼痛,隨後,大量的信息湧上心頭。
他無力地閉上了眼睛,強忍著頭痛,接收這具身體原主人的記憶。
半晌後,他苦笑道:“這算是什麽?怨念太重了麽?”
因為,消化了這具身體原主人的信息後,他赫然發現,這身體的原主人姓趙名構,字德基,趙佶第九子,封康王。
宋高宗趙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