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營地的選定上,歷代將帥都極為重視。歷史上,不知有多少戰將敗於扎營。
比如,三國時諸葛亮為實現統一大業,發動了一場北伐曹魏的戰爭。他任命參軍馬謖為前鋒,鎮守戰略要地街亭(今甘肅秦安縣東北),並再三囑咐:“街亭雖小,關系重大。”甚至明明白白告訴他“靠山近水安營扎寨”。
但馬謖素來驕傲,到街亭後自認為應選擇高地扎營,稱:“居高臨下,勢如破竹,置死地而後生,這是兵家常識,我將大軍布於山上,使之絕無反顧,正是致勝秘訣。”故,不遵從諸葛亮的指令,自做主張地將大軍部署在遠離水源的街亭山上。
當時副將王平勸曰:“街亭山上一無水源,二無糧道,若魏軍圍困街亭,切斷水源,斷絕糧道,我軍不戰自潰也!”
馬謖非但不聽勸,反而在王平的再三勸阻之下發了火,執意將大軍布於山上。
王平一再勸馬謖沒有用,隻好央求馬謖撥給他一千人馬,讓他在山下臨近的地方駐扎。
結果,正如王平所說的一樣,魏軍主將張郃見馬謖舍水上山,心中大喜,果然立即揮兵切斷水源、斷其糧道,將馬謖大軍圍困於山上,並縱火燒山。
若不是王平在山下讓士兵擊鼓作出要攻擊的假象干擾了張郃,恐怕連馬謖都逃不出來。
蜀軍失了街亭,戰局驟變,迫使諸葛亮退回漢中。
可以說,正是馬謖一手葬送了蜀軍的大好前途。
這都是三國之後的將領耳熟能詳的戰例。
所以,一般情況下,領兵大將會選擇“左有草澤,右有流泉,背山險,向平易,通達樵采,牧飲相近之地”扎營,以利於警衛、防守和便於人馬生活。
在實踐中,將領們總結出多種“不堪安營”的地形,規定若遇此類地形時,應“急過勿留”。
概括起來,主要有三條:一是不要在山頂或四周水澤的高地以及孤立無險的高地上立營。因為這樣雖然符合居高臨下、易守難攻的原則,但軍隊機動不便,易被敵軍圍困,有被斷水源糧源的危險。
二是不要在低窪之處,特別是附近有高山的低處築營。因為這樣雖然可能獲得水草之利及機動之便,但地形不利於防守,且有遭到水淹的危險。
三是不要在河川山谷要衝之口及柴乾草深之處築營。因為這樣雖然有控制要路和牧草豐富之利,但風口及深草之處易遭火攻。
楊再興自幼熟讀兵法,對前人的戰例也多有了解,自是不會犯此類低級錯誤。
因為他的隊伍裡都是騎兵,沒有太多的輜重,只需要搭建臨時營地以待主力部隊到達即可,所以只要斥候能及時發現敵蹤,隨時可以根據情況選擇是打還是撤,靈活的很。
更關鍵的是,他采納裨將凌雲的建議,預先做了部署:分兵扎營!
具體的做法是,將先鋒營沿金兵可能來襲的方向分做三處扎營,最前處和中間處均為五百人,逆兵法而行,居高處隱藏,自帶少量飲用水,反正最多大半天的時間後邊的主力部隊就能跟上來,不用擔心被金兵包了餃子;
他自將余下的一千六百多人在一處契合兵法的開闊山坡上扎營,砍伐樹木於營前搭建了簡易的拒馬,安排好警衛,便可以就地休息了。
或許有人會問,斥候放出十裡,發現了敵情,能來得及及時報警嗎?畢竟都是戰馬,又能快到哪裡去?
這就要歸功於火藥的運用了,
靠快馬回營報訊雖然很常見,但效果遠不如煙花示警來得更好、更便捷。 在宋軍之中,煙花是所有斥候的最愛,一來報警及時,二來個人危險較小。
他們會選擇在視野開闊的地方釋放不同的煙花,將消息傳遞給幾裡地之外的同袍,十裡地的距離,最多三、五次接力,就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將敵情送回大營。
完顏銀術可和其他金國將領一樣,傾心於漢人上千年來總結出來的兵法。
在金國,基本上高層將領人人學習漢人的兵法,當然了,還有文化。
但,上千年的傳承,豈是這麽容易學透的?
象完顏婁室這種號稱戰神的人物,主要的還是憑借其敏銳的洞察力,往往於混亂之中尋得戰機,再憑借過人的勇武以破局,這和女真一族最初主要以狩獵為生有關,前期的好多將領無不身具優秀獵人的超強素質。
真要和宋人考較兵法,可以說,金人要被甩長白山到海南那麽遠。
這不,完顏銀術可一邊朝宋軍的方向行軍,一邊讓士兵留意符合兵法規定的地方,探查是否有宋兵埋伏或者駐扎。
開始時,士兵的探查還相對比較仔細,不時地遣人回報前方的探查情況,但漸漸地,士兵回來反饋情況的時候,大部隊基本上就已經趕到了,基本上失去了探查的意義。
尤其是一處山坡上升起兩道紅色的煙花之時,完顏銀術可立刻知道,宋軍已經不遠了,大約十裡地,這是他總結出來的經驗。
十裡地,對於騎兵部隊來說,也就是一刻鍾不到的事情,就算宋軍得到了消息,也難以做出多麽充分的準備。
“加快速度!駕、駕!”
完顏銀術可率先加速,大隊人馬隨之加速,喝斥、打馬聲此起彼伏。
女真的戰馬普遍比宋軍的要高出一個檔次,既能負重,還有耐力,十裡之地,不過是熱身而已。不然的話,完顏斜也的大軍一路逃跑,還得搶掠,早被宋軍追上了,根本就逃不到潼關。
隔著一裡多地,已經能隱約看見宋軍的旌旗,完顏銀術可停了下來,臉色難看的象是吃了半隻蒼蠅。
再往前,就是一個緩緩的下坡,隨後又是個緩緩的上坡,而宋軍的營寨,就在對面的坡上,宋騎已然排列整齊,嚴陣以待。
這個地方,他也曾來過,那個坡上的確是個絕佳的扎營之地,周邊樹木並不旺盛, 再被宋軍砍伐之後,基本上不用擔心火攻的危險了,而且,山上的雪水融化之後,從坡後流過,取水完全沒問題。
如果宋軍要退走,直接從另一面下坡,順當的很,實在個是進退自如的好地方。
自已這邊就不行了,前面的凹坡不能全速前衝,因為道路並不是直的,而是彎彎曲曲的,全速前進很容易衝到兩旁的亂石堆裡去,雖不至於摔死,但騎兵到了亂石堆裡和待宰的羔羊有什麽區別?
就算都能安全衝過去,但對面的坡下,道路狹窄到只能允許三騎通過,而對面的坡上卻要寬闊一些,可以同時衝下五、六騎,就算不衝下來,只需用弓箭攢射,這邊也衝不上去,這還怎麽打?
楊再興拎著大槍,緩緩向前行了十來丈遠,大槍伸出,往上一挑,做出了挑釁的動作。
他自然是期待金兵能不顧一切、嗷嗷叫地衝上來,殺他個快活!
完顏銀術可臉色一黑,當我傻的嗎?才不上你的當!
但此等局面,他也也無計可施。
要不,就這樣灰溜溜地回去,告訴斜也大帥:我看到宋軍了,沒打,又回來了?
不戰而走,想想就覺得羞恥,羞恥啊!
楊再興挑釁了幾次,見金將無動於衷,也感到頗為無奈,他固然可以發訊號讓金兵後面的將士發動攻擊,可一旦金兵守住了緩坡,自已這邊攻不上去,那邊發動攻擊的將士很有可能全部殉難。
屆時,金兵還有四、五千,自已這邊只剩一千多號人,那就麻煩了。
怎麽辦?何以破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