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心結既去,作風也是相當的雷厲風行,叫了汪若海、李綱、陳淬和趙鼎等人簡單商量了一下,便定下了調調,京城的忠勇軍再抽出一萬來,讓劉光世、張俊各領五千人,加上城防軍的一萬,也分成兩部分。兩人各領一萬人,分兩路,同時出兵征討李成。
俗話說,好事成雙,隨著征討李成之事的議定,戶部尚書張愨的奏報,讓趙構的心頭又去了一層壓力。
梁揚祖在真州成立茶鹽司之後,鼓勵茶鹽商人廣開渠道,使得茶鹽的銷售比往年翻了幾番,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征收稅銀三百萬兩,極大地緩解了戶部的壓力。
不僅如此,梁揚祖攜趙構先罷後奏的諭旨之威,借機大力整頓江南吏治,令江南的政治面貌煥然一新,同時,加強軍務建設,報請趙構批準之後提拔水軍名將李寶為壯武大將軍(正四品)、江南水軍都指揮使,令其勤加操練。
趙構心中大喜,水軍的發展,在他的計劃中,是必不可少的,沒想到梁揚祖不但能掙錢,還能治世、治軍,這樣的能臣,再不重用可就不夠意思了!
“寶文閣學士(正三品)、東南製置使梁揚祖整治茶鹽市場、整頓吏治、加強軍務建設卓有成效,政績突出,擢觀文殿大學士(從二品)、東道都總管、東南製置使!”
這樣一來,梁揚祖集軍政大權於一身,更加有利於下一步的工作開展。
同時,趙構也通過此事給朝中大臣樹立了一個榜樣,只要你認真做事,做出政績來,前途大大滴!
國庫有錢了,皇宮中的開支卻始終沒有增加一毫,這個事實令李綱、張愨等忠直之士大為感動。要知道,自趙構即位以來,宮中的開支比之前足足少了九成!
太監基本沒有再招新人也就罷了,宮女也沒招,那麽多姿色秀麗的少女等著入宮,期待著鯉魚跳龍門呢!
據說就連禦膳房的太監都在抱怨,現在的生活水平下降了,以前一頓飯至少上幾十道菜,現在縮減為三、五道菜,雖然菜式不怎麽重茬,但,但,做得太少了,大家的肚子都沒了油水,竟然漸漸地都瘦下去了……
趙構可管不了這麽多,要那麽多宮女幹嘛?跟便宜老爹學隔幾天便寵幸一個處子嘛?三十多個兒子、三十來個女兒(其中有五、六人被抵作黃金送入金營後折磨致死),能認得過來嘛?
自已就一個媳婦,還沒,還沒來得及寵幸呢……
吃飯,一頓飯上幾十道菜,自已能吃幾口?都被誰吃了?
好吧,這些事兒都不叫事,趙構現在是皇帝,皇位坐得是越發穩了,朝中即便偶有不同的聲音,也無關大局,無傷大雅,他也不怎麽在意。
人心,總不可能都是一樣的,那樣也太無趣了些。
趙構每天看看各種各樣的奏折,聽著眾位大臣的匯報,有時候他們之間還會有些爭執,跟看戲似的,感覺特別有意思。
最最有意思的,是金國的國書,以金主完顏晟的身份寫的:
“大金皇帝致書於大宋皇帝闕下:
昔有粗鄙,以佞視聽,稱:大寶之尊,天授予之,守不以道,怒集人神。故先皇帝舉問罪之師,此非吾意也。今人心既已歡合,天下得以治定。誤國奸臣皆已身殞,乃天意也。
天下之事,睽間則疑生,和會則疑釋。初兩朝構兵,皆因睽間,雖有使人去來,書辭往返,然言不盡意,未免生疑。惟在聰明,深加孚察。
願不聽納奸臣,
至誠修睦,此乃善言見誨。大抵天道昭然,令人生畏,況為人主臨禦萬民,一言一語何可不思,啓許和議,息兵止戈,願觀其後!” 什麽意思呢?
大抵就是說,以前啊,有粗鄙之人進饞言,說皇位是上天給的,(宋朝)不講規矩,人神共憤,所以先皇(完顏阿骨打)興師問罪,不是我(完顏晟)的本意。現在我心裡已有修合之意,天下大勢已定,當初的誤國奸臣也死了,這是天意。
天下大事,有隔閡就會產生懷疑,說明白了懷疑也就沒有了。起初兩朝交兵,都是因為有隔閡(生疑)啊。雖然也互通使臣,有書信來往,但言語表達可能不那麽準確,難免生疑。只有靠著智慧才能更深入地洞察一切。
希望你不要聽信奸臣的話,真心講和,這是善意的轉達。大抵天道昭昭,讓人心生畏懼,何況皇帝統禦萬民,言語間怎麽可以不多加思慮呢?期待你能允許和議,停止用兵,看我日後的表現吧!
金國的使臣還帶來了完顏晟的誠意:金五十萬兩,銀一百萬兩,戰馬、牛、羊各一萬頭。
對於金國的國書,朝臣們的意見再次發生嚴重分歧。
黃潛善、耿南仲等人為首的議和派高興地認為,金人既然服軟了,想議和,那是好事!求之不得啊!
打來打去的,消耗那麽大,與國與民都不利,不若趁此機會與之議和,悶頭大發展,等以後實力強大了,打不打還不是咱們說的算?這樣不是更好麽?
因宗澤等人不在,以李綱為首的主戰派認為,現在雖然不是進攻的機會,但應該對金國保持足夠的威脅,隔三差五地騷擾騷擾他們,讓他們不能安心發展。要知道,現在正是金人大量宰牛殺羊、晾曬肉干的時候,再加上新的戰馬和士兵的招募,進入秋季之後,金人便很有可能再次南下,所以,他們主張不戰亦不和,保持進攻態勢。
一手收了人家的財物,另一手拿著大棒可勁兒地捶人家,那成什麽了?
兩幫人互相引經據典,誰誰曰,誰誰言,誰誰又曰,誰誰又言,吵了整整一天,吵得趙構頭疼。
做判斷題嘛?非此即彼?
就不能折中一下嗎?
按趙構的意思,糖衣留下(財物留下),炮彈打回去(議和免談)!
怎麽著?你想打了就大軍長驅直下,燒殺搶掠一番;不想打了,捧點財物出來說“和談吧”,我就得跟你和談?
再不然,財物收下先,和談麽,慢慢談也行,特麽現在是金人主動議和了,也學著他們當初獅子大開口,漫天要價、坐地還錢不行嘛?
可他開不了這個口,大宋朝怎麽說也是禮儀之邦,身為皇帝,做這個有點類似無賴行徑的表率,貌似不大合適。
折騰到天黑,趙構讓張浚把金國使臣安頓好,並囑咐他,讓他們和西夏使臣互相知道對方都來求和,卻堅決不讓他們接觸。
最後,他把李綱、汪若海、張愨留了下來。
汪若海待其余人都下了朝之後,看著趙構笑著說道:“官家,臣建議,財物留下,議和麽,慢慢議!”
還是這家夥有眼力,趙構心中一喜。
李綱立馬反對:“我泱泱大宋,乃禮儀之邦,豈能如金人一般不講信義?”
汪若海笑答:“李相,三十六計,哪一計不是騙人的?”
“那是兩軍交戰,以殺敵為重,自然各盡所能,”李綱執拗地說道:“兩國相交,非敵即友,豈能混淆?況且國有國威,如出爾反爾,朝令夕改,與小人何異?便能如金國一般逞一時之威,又如何能長久傲立於世?”
李綱能站在這樣的高度討論這個話題,倒是令趙構刮目相看,不禁為自已的小算盤慚愧了好幾十秒鍾。
是啊,就象前世自已所處的時代,有些國家不講信義,變卦之快令世人乍舌,漸漸地遭他國嫌棄。反觀自已的祖國,秉承和平發展理念,與世界各國和平共處,漸漸確立了大國地位。
這不就是鮮明的例子嗎?
可是,這時候說這個,真的合適嘛?
張愨聽到這裡,舉了一下手,說:“我覺得這財物應該收,本來就是他們欠咱們的,不過還了些孳息。若想把他們欠的都拿回來,要麽,自已去拿,想拿多少拿多少;要麽,連本帶息都要回來,比如: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戰馬、牛、羊各十萬匹!他願意付,即便議和又有何妨?”
“怎麽可能?金國不可能答應的!”李綱白了張愨一眼,說道:“傾其一國,怕也沒有這麽多。”
“所以,談不成,那就打他嘍,自已去拿!”張愨風輕雲淡地答道:“我朝有和談的誠意,奈何金國沒有,其罪在金啊!”
李綱皺著眉頭說道:“你這等明顯的獅子大開口,豈不落人口實?”
張愨悠悠地回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那是他金國先開的這個口,怨得誰來?”
“這……”李綱頓時無語,這個張愨,在這兒等著他呢。這話可不錯,當初可是金國先開口索要這麽多財物的,欽宗不是還答應了嘛?沒錢還拿女子去抵……
“好了,那就這麽定了!”趙構愉快地總結:“東西收下,同意和談,著趙鼎擬國書於金主完顏晟,就按張尚書所言,索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戰馬、牛、羊各十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