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子裡安靜無聲。

老太太一直走到棚子前，看到裡面的周鳳塵，才咧嘴一笑，“你果然在這裡！”

周鳳塵看向她，“不到跟前，我根本認不出你，祁太婆，你老了很多！”

這老太太正是茅山祁太婆，只是老了幾十歲，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和以前的那種精神頭完全沒法比。

祁太婆歎了口氣，自顧自走進棚子，坐在周鳳塵對面，“獨子連山沒了！孫女和孫女婿也沒了！若不是連山還有個私生子，年幼沒人管，我怕是也隨他們去了！”

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半分虛假，完全是真情流露，說到最後擠出幾滴老淚。

周鳳塵倒了杯茶，遞過去，“節哀！”

“是啊！節哀！除了節哀，老婆子也不知道能怎麽辦才好了！”

祁太婆說著，端起茶水一飲而盡。

周鳳塵不搭話，也品起了茶水。

過了好一會，祁太婆感慨起來，“當年第一次見到您時，你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小輩，結果……還鬧出了好大的誤會，沒想到如今經歷了這麽多是是非非，紅塵間已是物是人非，令人唏噓！”

周鳳塵看著天邊，“過去的事，便讓它過去吧！”

祁太婆真情實意的說道:“老婆子其實欠你一個道歉的！一直以來都沒說出口！”

說著作勢起身下跪。

周鳳塵默默看著，並沒有要阻止的意思。

“呃！”祁太婆怔了一下，跪吧，拉不下面子，不跪吧，架子都擺了，乾脆換成了跪坐，“還是這麽坐著舒服！”

“嗯。”周鳳塵點頭。

祁太婆尷尬的看了他一眼，咳嗽一聲，“本來是該孤雲來的，但師尊身邊離不開她伺候，便換成了我！”

周鳳塵說道:“哦?有事?”

祁太婆組織一下語言，說道:“周道行道長之事，我們都很悲傷，可是事情既然已經出了，再傷感也無濟於事，就像你勸我的一樣，節哀吧！師姐我老來喪子、喪孫，不是同樣走出來了，對吧?

周師弟之才，天下無二！世人都以舉世無雙來形容你，如此大才，豈能被這麽埋沒下去?出山吧，師傅需要你！”

周鳳塵看著她，“這是師傅的意思?”

祁太婆點頭，“是師傅的意思，也是我們的意思，師傅說，以後由你來繼承他老人家的衣缽！不僅玄門你說了算、俗世萬億錢財你自行管理、斬屍之法傾囊相授、師徒同仙，創一時佳話！”

周鳳塵淡然的說道:“這些年幾經生死，養父、姐姐慘死，朋友慘死，妻子昏睡不醒，弟子深受打擊，已經厭世，不想再和塵世有半點糾葛！請師姐把這段話，原原本本轉告給師傅吧！”

祁太婆皺起了眉頭，想了想，“這……師傅還問你，那枚法寶究竟是什麽?真是傳說中的仙魔珠麽?有什麽妙用?”

周鳳塵歎了口氣，胡編亂造，“其實叫天地無極三千神珠！可以臨時提升一個人的五倍實力，只是一次用完，就再也沒有效用了。”

“原來如此！”祁太婆砸吧砸吧嘴，“那個……師傅的話，你不再考慮一下了嗎?”

周鳳塵斬釘截鐵，“不考慮了！”

祁太婆沉默起來。

她不說話，周鳳塵也不說話。

就這麽足足過了十分鍾，祁太婆起身告辭。

周鳳塵目送她離開，隨即繼續打坐。

……

祁太婆走後的兩個小時，一個俊秀英武的年輕和尚一步步從山下走來，到了棚子前，“周師弟！好久不見！”

周鳳塵睜開眼，只見正是苦心和尚，揮手，“坐吧！”

苦心走進棚子坐下，

念了聲佛號，“阿彌陀佛！周道長的事……”“不用安慰了！”周鳳塵倒了杯茶，開門見山，“我們都是俗人，說吧，你代表誰?”

“呃！”苦心和尚愣了一下，隨即哭笑連連，“我代表我家老祖達耶方丈！”

周鳳塵點頭，“達耶方丈有什麽吩咐嗎?”

苦心和尚說道:“老方丈說和你有師徒之緣！希望你能投入他老人家門下！”

周鳳塵點頭，“多謝老方丈當年之恩，可是我實在不想出去，抱歉！”

苦心和尚沉默了一下，“那麽……那件可以斬殺周元初的寶貝呢?”

周鳳塵風輕雲淡，“一次性的，隨著周元初已經損壞了！”

苦心和尚繼續沉默。

過了好一會，苦心和尚說道:“張十三師弟的話我已經收到了！我們心裡都有數！”

周鳳塵看向他，“所以，珍重！”

“珍重！”苦心和尚起身，“告退了！”

“師兄慢走！”周鳳塵點頭，仍舊不送。

……

就在苦心和尚離開後的兩個小時，蘇輪才飛掠而來。

徑直走進棚子，自顧自倒了杯茶水，咕咚一口幹了，“你果然在這裡！”

周鳳塵點頭，“嗯！”

蘇輪才乾脆的一塌糊塗，“本來是叫朱不凡來的，他不願意，祖師爺打了他一頓，然後命令我來！

所以我代表祖師爺雲行道長，他希望你投奔他，他可以助你斬屍與你結拜兄弟！

如果你不答應，他希望知道那件斬殺周元初的法寶的秘密！”

周鳳塵說道:“我不想出山！不會幫任何人！那件法寶沒了！”

蘇輪才又倒了杯茶，“就這樣嗎?”

周鳳塵點頭，“就這樣！”

“我就猜到會是這種結果！”孫輪才笑了笑，轉而說道:“有個叫竹青的小丫頭拜在我的門下了！她說和你有些淵源， 說你是她這輩子最崇拜的人！”

周鳳塵輕笑，“那小丫頭能拜在你門下，也是她命好！是個好苗子，好好教！”

“那是自然！”蘇輪才點頭。

接下來兩人又聊了些別的，蘇輪才起身告辭，眨眼消失在天邊。

真是來的快，去的也快！

這時天已經黑了。

遠處一道身影，翩紅般飛掠到山頭，一步步走向棚子，輕笑一聲，“阿塵！不迎迎我?”

正是“老板娘”。

周鳳塵有氣無力的回道:“懶得動！”

“老板娘”走進棚子，呵呵一笑，“聽你說出這種話，我便知道你已經從周道長羽化的哀傷中走出來了！”

“其實我仍舊很難過！”周鳳塵把茶壺裡最後一碗茶倒了出來。

“老板娘”揮舞衣袖，雍容大度的盤坐，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本地土茶，有點苦，不好喝！”

言行舉止像個尊貴美麗的女人，哪怕吐槽，也不令人反感。

周鳳塵點頭，“沒錢！買不起好茶，這點茶葉還是我在人家茶園裡偷的！”

“呵呵呵……”

“老板娘”捂嘴笑個不停。

周鳳塵歎了口氣，明知故問，“無事不登三寶殿！老板娘，我們不妨開門見山，你找我有什麽事?”

“老板娘”說道:“明人不說暗話！我是代表百曉僧前來……”

“等等！”周鳳塵打斷，死死的看著她，“你到底和百曉僧什麽關系?怎麽會甘願做他屬下?這話我早想問了，不要騙我！”

“老板娘”怔了一下，隨即冷冷說道:“我曾經是他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