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隆慶帝的心中是否真愛陸皇后。

　畫像中的女人都在隆慶帝人生中留下了重要的印記。

　隨著隆慶帝不再年輕，體會到他皇子們的野心，以及孤獨。

　反而是陸皇后在他心中的分量越來越重。

　最近幾年，隆慶帝已經無需再做最愛陸皇后的姿態了，可每次陸皇后忌日，他都會來到昔日陸皇后住過的宮殿，對著陸皇后的畫像緬懷一番。

　昔日他同陸皇后開心的記憶也總是出現在腦海。

　相反他覺得憋屈的記憶漸漸散去，偶爾對陸皇后對不滿，隆慶帝也在反思當時自己太過意氣用事了。

　鎮國公的女兒能在一眾皇子中，傾慕上他，進而嫁給他，已經是除了他當上皇帝之外，最為值得驕傲的一件事。

　如今的人不知當年鎮國公的地位！

　當初鎮國公一句話，皇帝許是都要換人做。

　隆慶帝幽幽一歎，繼續注視著畫像，即便對不起陸皇后，心存愧疚，他也要把錚兒放到陸皇后名下！

　他的繼承人不能有任何身份上的瑕疵。

　“錚兒這個名，隻留給咱們的兒子，錚兒在你名下，也可保證陸家再富貴五十年。”

　“陛下。”

　太監總管在大殿門口，躬身回話:“永樂侯入宮謝恩，他求見陛下。”

　“朕說了誰都不見。”

　隆慶帝冷冷回絕，“讓顧湛回去。”

　他會為顧湛破例?

　空曠的大殿乾淨整齊，但是光線昏暗。

　隆慶帝突然感到一到刺目的陽光射進，驅散陰霾沉重。

　他眯起眼眸向門口看去，人影逐漸清晰。

　顧湛大步流星走近，他身上好似帶著暖暖的陽光，如同一團光球。

　“陛下請恕臣失儀。”

　顧四爺走近直接從蒲團上拽起隆慶帝，向大殿外走去。

　隆慶帝:“……”

　這已經不是失儀的事情了。

　誰給顧湛的膽子敢打擾他追憶陸皇后?

　哦。

　是他！

　隆慶帝總算記起倘若不是自己對顧湛百般縱容，顧湛根本進不來皇宮。

　“顧湛……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怨懟大長公主，如今敢挾持朕?”

　“陛下，臣是為您龍體著想，您已經幾日未進飯食了。”

　顧四爺出了大殿後，依然沒有放開隆慶帝的胳膊，很熟悉拽著一國之君去用膳的地方。

　畢竟每次顧四爺進宮，隆慶帝都會同他一起用膳。

　“昨兒陸皇后給臣托夢了。”

　“什麽?”

　隆慶帝嘴角抽抽，“顧湛，你親眼見過陸皇后?”

　陸皇后還在世時，顧湛連入宮的資格都沒有，就是一個京城普通尋常的紈絝子弟。

　也是一向莊重的陸皇后最反感的酒囊飯袋。

　“您迎娶陸皇后的婚禮，臣偷偷跟著臣父跑過去了。”

　顧四爺眨了眨眼睛，“當時臣撿到了陸皇后近身婢女的一塊帕子，陸皇后讓婢女向臣道謝時，臣偷偷看了幾眼。”

　隆慶帝喃喃說道:“還有這事?”

　他迎娶陸皇后是在當年的皇子府，成親時人很多，都認為是鎮國公愛女低嫁了。

　當時太子親臨，差點灌得隆慶帝無法走不動道。

　還是陸恆在旁為他擋酒。

　陸恆……

　“後來臣看海棠花開得好，還折了一支送給婢女，陸皇后問臣是哪家子弟，還誇臣長得精神。”

　“不過臣沒敢說出身份，畢竟在陸皇后面前，臣……臣不敢放肆。”

　“這麽說朕沒入洞房前，她就掀了蓋頭出了門?”

　“……”

　顧四爺暗道一聲不妙，“這話臣本不想說的，臣覺得陸皇后出門是為了陛下您。”

　“嗯?”

　隆慶帝揚起眉梢。

　“臣聞到了陸皇后手中端著的醒酒湯。”

　顧四爺輕聲說道:“瑤瑤說過，倘若一個女人肯為男人洗手做羹，證明對男人的情分，陛下，您能想到陸皇后那樣的女人肯為您下廚?”

　“你怎麽知道是她親手做得?”

　洞房當日，隆慶帝喝了很多酒，對陸皇后略顯粗魯。

　畢竟他當時覺得雖然在太子面前扳回一城，但是到底犧牲他所愛的女子。

　驕傲同自卑讓他遠不如現在成熟世故。

　“因為臣看到陸皇后手背上的燙傷。”

　“……”

　隆慶帝心一沉，記起醒酒湯的味道，仿佛同一般的醒酒湯不大一樣。

　“陛下當時也品出不同吧，臣保證味道指定……”

　顧四爺嘿嘿壞笑，“一定不大好，臣第一次喝悅娘做的醒酒湯直接吐了，味道特別難以下咽，臣還抱怨過她，不會做就不要做，浪費好東西。”

　“臣猜陸皇后的手藝比悅娘強不到哪去，畢竟老國公可從來沒教過愛女做這些事，而大長公主……”

　顧四爺撇嘴，“虧著陸皇后是老國公親自養大的，放在大長公主身邊，您未必會娶她，哪怕當時鎮國公陸家權勢再重，您也不會為此折腰屈服。”

　顧四爺眸子純然真誠，打消了隆慶帝最後的懷疑。

　當初的醒酒湯味道……他覺得沒準很難喝?

　畢竟顧湛無需借著陸皇后得到好處。

　何況顧湛也沒那麽多心眼。

　顧四爺懸著的心放了大半，男人喝醉後再用醒酒湯，味道都不怎麽好。

　他不信過了二十多年，隆慶帝還能記得洞房之夜醒酒湯的味道。

　顧四爺在賭桌上的運氣有好有壞，不過在隆慶帝面前，他的運氣一直特別好。

　“朕看你進宮不是為朕的龍體，你是給大長公主上眼藥的。”

　隆慶帝已經坐在飯桌旁， 顧四爺同太監總管點菜。

　太監總管一邊記下菜譜，一邊說禦膳房今日準備了特色菜品。

　顧四爺眼睛亮亮的，又加了幾道菜。

　聽到隆慶帝的話，顧四爺隨口說道:“對付她，臣還需要在陛下面前給她上眼藥?”

　“臣從來不做背後上眼藥的事，就算說大長公主的事，臣也會直接說她去冷宮見了德才人。”

　太監總管身體一顫，悄悄打量隆慶帝。

　很好。

　隆慶帝端著茶杯還沒來得及喝茶水，“你消息挺靈通啊，皇宮發生的事，你都知道?”

　顧四爺仿佛沒看出隆慶帝生氣，反問:“這個消息很隱秘嗎?不僅是臣聽說此事，皇子朝臣都知道，只是他們不敢同陛下說，就臣對陛下您忠心耿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