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午夜的時鍾敲響了十二下,大街小巷裡開始響起了鞭炮的爆炸聲,一開始是三五家,而後慢慢的蔓延到三五條街巷,到了最後,整個南京城都響起了劈裡啪啦的聲音,熊熊的火光把夜空照耀得如同白晝。
“新年的第一天就這樣來了嗎?”
看著這熱鬧非凡的年節景象,張炎喃喃自語了一句。
無人回答。
屋內,木盆裡的炭火依然在燃燒,而且越燒越旺,閃爍著紅通通的亮光。
屋外,雪花片片,如同潔白的柳絮一般,輕輕的從空中飄落,凌亂而有節奏,似乎要為南京城裹上一層銀裝。
大年初一至大年初五,張炎上街買了些禮物,拜訪了西城區警察分局的幾個親朋好友。
大年初六,按照政府的法令,各個機關單位開始正常上班,特務處自然也不例外,事實上,像特務處、黨務調查科這樣的國家情報部門,只要上邊發來指令或者敵人有所行動,即使是除夕那天也得在崗。
只是今年年底非常平靜,敵我雙方都沒有在明面上展開針對性的行動,所以戴星光才給眾人批了九天的假期。
九天的時間一晃而過,當南京城的老百姓還沉浸在新年的喜悅之中時,張炎就來到了特務處,開始了新一年的征程。
都說新年新氣象,但張炎手頭上的工作卻依然是年前的舊工作閱讀檔案。
檔案上的字體中規中矩,風格清新,記載著特務處成立以來的大小案件。
一件件的案子背後,都隱藏著一個個被時光掩埋的故事。
可是細看之下,張炎就有點懵了。
比如一件地下黨的案子,特務處抓住了幾個小角色,但卻從他們的嘴裡得到了重要的情報,按理說,接下來只需順著線索就可以捉到大魚,可是這幫人非要自作聰明,放跑了大魚不說,還莫名其妙的抓了一大群與案子無關的人。
再比如部隊裡的一個小參謀倒賣軍火,東窗事發後,只需把他抓起來嚴加審訊就能追查到背後的利益鏈條,可是上邊卻勒令結案,更令人驚訝的是,那個小參謀的結局竟然是……秘密釋放!
本來該被槍斃的他,依然瀟灑自由的活在這個世界上,至於他的罪責,自然就由一個替死鬼扛了。
張炎有些焦躁的往後翻看著檔案,越往後,他的心態就越差,離崩潰只差一步之遙。
尤其是戴星光讓林鳳霞送來的幾份檔案,幾乎讓張炎氣得噴出一口老血,表面上說是絕密檔案,實際上裡面記錄的案子不僅情節錯亂,前後矛盾,而且往往到了關鍵的地方就掐頭去尾,語焉不詳,人名、地名、時間統統都省略了。
“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啊!”
張炎不滿的嘟囔了一句,心裡甚至產生了棄書的衝動。
硬著頭皮翻了幾頁,可是他很快就看不下去了。
此時此刻,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檔案上面。
張炎很擔心,自己這幾個月下的功夫打了水漂,他更擔心,自己正在做一件無意義的事情。
冷靜下來後,他在想,戴星光把這些幾乎沒有什麽價值的檔案借給自己閱讀的目的。
只是,還沒等他想明白,一道人影就闖進了他的辦公室。
“老弟,新年快樂!”孫廣明滿臉堆笑的走了過來。
“老兄,新年快樂!”張炎攤開雙手,臉上露出了喜氣洋洋的笑容。
“什麽?”孫廣明被張炎奇怪的動作搞得一臉懵逼。
“紅包啊!”
張炎向前走出兩步,笑道:“老兄,這大過年的,你空手上門也就算了,不會連個紅包都沒準備吧。”
“哈哈哈哈!”
孫廣明放聲大笑,攤手道:“我走得太急,沒來得及準備。”
張炎配合著笑了笑,說道:“那我這邊就不上蜜餞、瓜子了,你就將就一下,喝杯茶,抽根煙吧。”
話音剛落,兩人默契而笑,氣氛一下子熱烈了許多。
這時,孫廣明的目光掃到了辦公桌上的那一摞厚厚的檔案,便問道:“老弟,這些檔案你都看完了?”
“看完個……”想到大過年的說髒話不吉利,張炎活生生的把那個“屁”字咽回了肚子裡。
就在張炎不知道怎麽開口的時候,孫廣明注意到了檔案上的“絕密”二字,頓時大驚失色道:“老弟,這幾份絕密檔案你是從哪裡弄到的?我記得周科長沒借給我啊?”
“年前處長讓林秘書送過來的。”張炎隨口說道。
孫廣明一臉羨慕的感歎道:“老弟,還是你行啊,整個特務處,平日裡只有四個科長才能接觸到這些絕密檔案,處長能把這些東西借給你看,足見他對你的器重之心啊。”
張炎撇撇嘴,看他這般瞎高興,連忙把一肚子的苦水倒了出來。
“不會吧。”聽完張炎的話, 孫廣明有些難以置信。
“唉!”
張炎輕輕的歎息了一聲,苦笑道:“原本我還指望從檔案裡學習點東西呢,現在看來,怕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看到張炎的情緒有些失落,孫廣明連忙寬慰道:“今天正好沒什麽事,你說兩個案子,我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張炎抽出一份檔案,指著上面的內容說:“這個共產黨的案子,下邊的行動隊員疏忽大意,放跑了大魚,可是為什麽要抓這麽多無關緊要的人?”
“無關緊要?這些人不是酒店的老板,就是銀行的經理,你說為什麽?”孫廣明反問道。
經孫廣明一指點,張炎立刻就明白了,這特麽不就是變相的綁架勒索麽?
“那這個叫段玉才的參謀是怎麽回事?”張炎轉身又抽出一份檔案,遞到了孫廣明的面前。
“這個案子我記得,本來這小子是要上軍事法庭的,可當時他的父親正指揮一個軍在江西前線同紅軍鏖戰,如果把他槍斃了,這不是逼他的父親投敵嗎?而且這樁倒賣軍火案,上邊的許多大人物都牽涉進來了,你說委員長除了息事寧人,還有別的辦法嗎?”孫廣明小心翼翼的解釋道。
“原來如此!”
張炎頓時恍然大悟,隨即,他就明白了戴星光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