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皇帝也在此時遠遠地離開了秦淮,直奔北境之外,片刻未停。
沈銘也踏上了回長安的路。
“那麽多人,你不害怕嗎?”走出了平陽之後,沈凌兒才算松了口氣。
“怕,能不怕嗎?一人一口吐沫都能夠把我淹死了好嗎。”沈銘咧嘴一笑。
“但是看起來你好平靜的樣子。”
“因為年少輕狂吧。”沈銘笑了笑,怎麽可能不怕呢,就算他是九玄公子,但若是他們真的鐵了心要動手,這數十萬大軍真的能夠將他淹沒。
但,也正如同沈銘所說,因為年少輕狂,所以敢做。
少年就是少年,他們看春風不喜,看夏蟬不煩,看秋風不悲,看冬雪不歎,看滿身富貴懶察覺,看不公不允敢面對,只因為他們是少年。
等上了年紀,看過了大是大非,經歷了大風大浪之後,便會漸漸懂得了恐懼,更加珍重生命。
少了年少輕狂,少了那股悍不畏死,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
而沈銘現在,正值風華正茂的少年之時。
又怎會畏懼。
沈銘伸了個懶腰,緊繃著的情緒逐漸放緩。
“山高水長,有緣再會吧,秦淮皇帝。”
沈銘回首遠方,那一心想著閑雲野鶴,與世無爭的皇帝,現在應該已經離開了這片紛雜不斷的土地了吧。
“對了,秦淮皇帝臨走之前,給了我一個信封讓我交給你。”沈凌兒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這封信看起來有些年頭了,絕對不是最近幾年所寫。
“除此之外,他還說些什麽了嗎?”
“他說這裡面,有你想要知道的東西。”
沈銘聞言,瞳孔驟然收縮了幾下,想要知道的事情……
深吸一口氣之後,沈銘慢慢拆開信封,取出了裡面早已經泛黃的紙張。
“我渾渾噩噩走過二十幾載歲月,做過地上皇,受過萬人譴,以為甘甜苦楚,全都嘗過一遍。”
“只有你回首一眼,才知這是人間。”
“我本是個及其故作清高的人,討厭人間事,巴不得生活只剩風月,但某一天開始,我突然明白,原來你才是我這一生的業債。”
“從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我命中的一劫,掙不脫,也逃不掉的宿命。”
沈銘微眯著眼睛,怎麽看都像是一封情書。
但接下來的內容,卻讓沈銘為之一窒,甚至,久久不能言語。
因為這封信,並非是秦淮皇帝所寫,而是,當初北皇臨死之前,交給秦淮老皇帝的密信,但秦淮老皇帝從未拆開,又當做珍寶,傳給了秦淮皇帝。
繼而再交到沈銘手中。
“在我手裡,拿捏著九玄的死穴,更握著,足以讓天下震驚的事實,而當你出現的那一天,我就清楚的知道,與你相遇不過是一場讓我粉身碎骨的劫數。”
“從始至終我都知道,你是九玄的人,可是我沒有辦法,對你的愛已經猶如跗骨之蛆,難以平複。”
“他們想殺了我,讓這個秘密永遠沉寂,但是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從來就沒打算,讓這個秘密公之於眾,可他們要我死,我如何不死。”
“九玄害怕直接對我出手,會讓我狗急跳牆,最後讓這個秘密天下皆知,也因為如此,他們才會派你來到我的身邊。”
“或許有一天,這封信,會傳到一個天命所選之人的手中。”
“知者不可言,言之者,必死。”
“九玄所守護的秘密,那消失的空白一百年,就是現在,這天下生者,共同犯下的罪惡,而九玄,就是罪惡的源頭。”
“傳言百年的假話,只是為了掩蓋那慘絕人寰的罪惡行徑。”
“掩蓋,世間一切的醜惡。”
“而這天下,就是一個處在病態興奮中的城市,因為沒有前路可走,所以,你們選擇了不擇手段。”
“你們說,戰爭就是和平,自由就是奴役,無知就是力量。”
“歲月更迭,時間變換,你們卻真的,把自己當成了主人,而那些不願忘卻過往的人,早就在這長河之中被抹殺而去。”
“黑暗不是黑暗,邪惡並非邪惡,光明又怎能光明,在那個消失的一百年歲月之中,光明,就是最大的黑暗,而黑暗本是光明。”
“至此,知者自知,不知者無知。”
“如今世道,所憧憬向往,所提及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個為自己犯下罪惡所尋找的借口和假象。”
“但,也依舊有人,竭盡全力的反抗。”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
至此,整封信終結。
沈銘沉默,北皇,並沒有具體說當年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那句,知者自知,不知者無知。
也讓沈銘清楚,北皇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是在對九玄,以及,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人所說。
知者自知。
知道的人,自然知道,北皇在說些什麽。
而不知者,只會以為,這封信是北皇對九玄的怒罵,痛斥。
黑暗不是黑暗……
光明又怎能光明……
光明就是最大的黑暗,沈銘深吸了口氣,北皇應該是再說,在那個時代,黑暗就是光明,而光明,就是黑暗嗎?
所有人都向往黑暗的時候,黑暗就成了光明?
不……不對。
北皇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沈銘將這封信收好,他知道,所有一切的真相,都隱藏在這張紙中。
空白的一百年,發生了什麽……
沈銘再一次被提起了好奇心。
而就在這個時候,本不應該出現在此地的沈梟,卻突然憑空出現。
“老爹?”沈銘皺起了眉頭。
“嗯。”
“將那封信給我。”
沈梟的語氣有些平靜的可怕。
“給你也沒有用,內容我已經看過了,雖然我現在看不明白,但遲早有一天我能懂。”
沈銘平靜的看著沈梟。
“我說過,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了,你現在去追尋,也無濟於事,這是天下人共同守護的目的,你若執意想解開謎團,就是與天下人為敵。”
沈梟深吸一口氣,望向天上那一輪圓月。
“我身為九玄之人,就有權利,知道這一切。”
“知道了這一切。”
“對你沒好處,北皇之死,因此而起,馮女之死,也因此而起,就是因為他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
“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所有人也都接受了現在這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