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時間總是最緊張的！

　　為了體現這種緊張，在潭州十六中的高三教室裡最顯眼的地方，都掛著由班主任們親手製作的高考倒計時。

　　高三三班教室原本乾淨的白牆上，貼滿了班主任湯老師手寫的各種催人奮進的標語。

　　一直由學習委員趙晴負責的黑板報，也從優質多變的內容變成近一學期都沒變過的五個大紅字:為高考加油！

　　各類鼓勵的短語圍繞著那五個字工整的排開。

　　在這種緊張的高考氛圍下，余鋒所有的課外時間，全都用來看書做題，就連課間十分鍾也不放過。

　　坦白來講，他不太喜歡這種學習方式，但班上的同學們都是這樣學的，如果他不做就會顯得特立獨行，會成為高三三班的異類，更會獲得湯老師的額外“關心”。

　　余鋒不想成為異類，更不想被湯老師額外“關心”。

　　整整一學期，他都堅持著，充分利用每一分鍾去學習。

　　最多，他會在眼睛疲勞發酸時習慣性地偏頭看看窗外，看看窗外那方水塘來緩解眼睛疲勞。

　　沒日沒夜的學習是枯燥的，同樣，窗外那方水塘也是枯燥的。

　　大多數時間，水塘邊什麽都不會有。但今天早上，余鋒卻看到水塘邊的路燈下站著一個身穿單薄黑衣褲，頭髮發白的老人。

　　寒冬的清晨，裹得嚴嚴實實的余鋒坐在教室裡都覺得冷，那老人衣衫單薄卻站在水塘邊，這讓他心生詫異。

　　但也只是詫異一下，湯老師的題海戰術讓他沒有多余時間去關注除考題之外的任何事物。

　　遨遊在題海中，冬日的一天很快就要過完。

　　此時已經是最後一節課，周老師正在講台上強調英語考試的重點。

　　教室外，天色開始暗了下來，校園裡的路燈已全都打開，再有幾分鍾就是晚飯時間。

　　余鋒慢慢挪動手臂，把除書本以外的其他東西收了起來，他喜歡提前收好東西，這樣下課時能更快的跑到食堂。

　　去晚了要排隊，而排隊是他最討厭的事之一。

　　他下意識地往窗外瞟了一眼，手上收東西的動作一頓，那老人仍站在池塘邊上，而且還是在那盞路燈下。

　　一整天的時間，老人居然一點都不曾挪動過。

　　寒風在水塘上拂過，吹動著他身上的單薄黑衣，看他面朝水塘低頭的姿勢，他似乎正注視著水塘裡的什麽東西?

　　“不應該啊！”

　　余鋒心想，水塘裡連小魚小蝦都沒幾隻，怎麽可能會有能讓人看上一整天的東西……

　　大概……他是學校周邊，誰家患有阿爾茨海默症的老人吧?只有這樣才能說的過去。

　　老人的家人很快就來找他的。

　　余鋒這樣想著，他把手上東西放進課桌，摸索著把冰冷的飯卡握到手上，只等下課就直奔食堂。

　　叮鈴鈴！

　　約兩三分鍾後，下課鈴聲響起。

　　英語老師宣布下課，順帶通知一聲晚自習的安排，“你們記得抓緊吃飯，吃完飯趕緊複習，等下晚自習，我們做這個學期最後一次英語模擬卷！”

　　“啊……又要做模擬卷！”

　　“讓我們看會兒書行不行……”

　　“周老師，一直做模擬卷，神經都快崩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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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學們發出一陣不滿，見周老師只是習慣性地微笑搖頭，他們隻好拿起飯卡往食堂趕去。

　　余鋒因為早就準備好，所以走在所有人的前頭。

　　他小跑到食堂時，食堂裡還沒幾個人。飯菜的熱氣在節能燈下飄散成奇形怪狀的模樣從窗口飄出，正慢慢衝淡著食堂的冰冷。

　　“我要炒豆角、燜黃瓜、酸辣雞雜……”余鋒衝到窗口前，刷完飯卡隨意要了幾個菜，端到左邊角落處坐下。

　　剛打的飯菜還有點燙，飯菜冒出的熱氣跟他呼出的熱氣混在一起形成淡白色的人影，讓他莫名想起一直站在水塘邊上的那個老人。

　　余鋒看的愣了下，伸手將熱氣打散。然後舀了一口酸辣雞雜送到嘴裡，眉頭又是一皺。

　　今天的菜味道好像有點淡，讓他的食欲一下就沒了。

　　可學校一直倡導光盤行動，他隻好又去加了一份紫菜蛋湯，用湯就著飯才勉強吃完。

　　等余鋒出食堂時，天完全黑了下來。遠遠看去，教學樓就像一個巨大的，發著光的方形燈籠。

　　高一高二的教學樓有點吵鬧，依稀有人影跑動。高三的教學樓，安靜的像是要融進夜色裡。

　　余鋒借著路燈慢慢走回教室，心裡一直在發問，那個老人是不是還在那裡?

　　他也不清楚，為什麽自己會惦記著水塘邊的那個老人，仿佛冥冥中有一種力量，在此時此刻左右著他的思想。

　　回到教室，余鋒不由自主地直走到窗前，低頭看向窗外的老人。

　　老人仍站在那裡，好像一尊黑色的雕像。

　　“你在看什麽?”趙晴好聽的聲音從余鋒身後傳來。

　　因為高一時一起出過黑板報， 後來又一直在一個班，所以她同余鋒的關系還不錯。

　　余鋒回頭看向趙晴，“在看一個奇怪的老人。”

　　趙晴站在他身後兩步外，身上套著紅白校服，校服裡邊穿著白色羽絨服。

　　這樣的穿著顯得她身材有些臃腫，整個人卻依然好看。趙晴有一頭烏黑的大馬尾，臉蛋兒白淨，精明的大眼睛裡時刻閃著光，小巧精致的鼻子下是一張同樣小巧的櫻桃小嘴，整個人女神范十足。

　　“奇怪的老人?”趙晴站到余鋒身邊，身子往前湊了湊，臉色猛地一變，“水塘邊上什麽都沒有啊?這大晚上的，你可不要裝神弄鬼來嚇我！”

　　“什麽都沒有?”余鋒詫異地指著老人的位置，“不就在那路燈左邊嗎?一身黑衣黑褲，頭髮全白……”

　　“余鋒，你夠了！”

　　趙晴說話的聲調拔高了幾分，她是真的害怕，“我晚上聽不得這樣的玩笑，你不知道?”

　　教室裡的同學紛紛側目，好奇心重的同學還跑到窗戶邊上往水塘看去，然後一臉鄙夷地看向余鋒。

　　“趙晴都說不能晚上開這種玩笑，你怎麽還開?”

　　余鋒心中一顫，他們都看不到那個老人?

　　他意識到事情不對勁，忙低聲道歉:“對不起，你先看書吧。”

　　“嗯，你也看書。”趙晴定定地看他一眼，臉色稍緩又解釋:“我是真的受不了在晚上說這些，白天說可以……希望你別太在意。”

　　“不會的。”余鋒很自然地擠出一個笑容，目送趙晴坐回她的位置後又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