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窗戶上,就見師父將那口匣子高高舉過頭頂,臨近正午的陽光照在匣子上,匣子表面如同蒸起了一層霧似的,看起來虛虛晃晃,如真如幻。
喬三爺迅速從他的皮包裡抽出一條鎖鏈,整條鏈子通體烏黑,鏈頭上還掛著一把看似極其鋒利的彎鉤。
“動手!”
師父吆喝這麽一聲,喬三爺立即將鏈子鉤甩了出去,就見那把彎鉤在空中劃過一條圓潤的弧線,最後“啪”的一聲,結結實實掛在了匣蓋上。
喬三爺抓住鎖鏈猛力地扯,我師父則繃直了身子,奮力將匣子扶穩。
沒多久,就聽匣子上發出一陣綿長的“嘶嘶”聲,我看到匣蓋被掀開了一道很小的縫隙,裡面不斷躥出淡灰色的塵霧,陣嘶鳴也是從縫隙裡傳出來的。
師父又吆喝一聲:“再加把勁兒!”
喬三爺先是猛地向後扽兩下身子,大概是見匣蓋的張開的縫隙沒什麽變化,他又用力向後傾斜身子,幾乎讓整個身子的重量全都吃在鎖鏈上,然後才一點一點挪著步子向後退。
匣蓋間的縫隙總算是一點一點被拉大了,嘶鳴聲不再,只是從匣子裡湧出來的塵霧霎時間濃了很多。
有那麽一瞬間,我好像隱約聽到了“啪嗒”一聲輕響,接著就看到匣蓋崩離了匣子,盤旋著飛到了半空中。
我師父快速抬頭,一眼瞅準了匣蓋的位置,而後飛身躍起,臨空將匣蓋抓了下來。
喬三爺慌裡慌張衝到我師父跟前,可師父已經將匣蓋重新蓋上了。
“你怎麽蓋上了,讓我看一眼又能怎麽樣?”喬三爺滿臉無奈地衝我師父吆喝。
師父拿出一塊黑布,小心翼翼地將匣子收起來:“你看了也白看,自從骨笏現世的那天起,就沒人能看懂上頭的內容。”
“我就是想看看傳說中的金背骨笏到底什麽樣,你看你那小氣勁兒,快點,給我看看。”
“不給。”
“我花了這麽大力氣才幫你打開烏骨匣,你這人怎麽這樣,快給我看看。”
“就不給!”
喬三爺已經作勢要搶了,可我師父就是死死護著那個匣子,無論如何都不肯給他。
後來我師父為了轉移喬三爺的注意力,就抬手指了指喬三爺身後:“先救人,救人要緊。”
剛才我的注意力全都在師父和喬三爺,以及那口黑匣子上,直到師父這麽一說,我才發現先前跟著喬三爺一起衝進院子的人全都倒在了地上,在陽光的照耀下,還能看到這些人的額頭上泛著一層烏鐵似的黑光。
喬三爺這才放過我師父,轉身救人去了。
見喬三爺一時間無暇他顧,師父就像陣旋風似地衝進屋裡,他跑到床前,從床底下拉出了一口和黑白電視機差不多大的箱,又用最快的速度打開箱蓋,將匣子放進去,最後還給箱子上了三把鎖。
這一套折騰完,師父才直起身來,長長吐了口濁氣,後來他發現我一直在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臉色就漸漸變尷尬了。
過了會兒,師父拍了拍那口箱子,對我說:“這裡頭裝的,可都是咱家的傳承。”
師父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裡明顯帶著心虛的味道,我覺得他是怕我問他剛才的事兒,才故意轉移話題的。
我師父倒是想翻篇兒,可喬三爺不讓啊,他弄醒了院子裡的人,又風風火火地衝進屋,非得看看匣子裡的東西不可。
起先我師父根本不想搭理他,可喬三爺說了,
今天要是不讓他見到金背骨笏,他就不幫我師父典當家業,讓我師父另請高明。 喬三爺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我師父也是沒了辦法,才終於點了頭。
清點家當的事兒自有院子裡的人去幹,喬三爺和師父則迅速拉起了屋子裡的窗簾,還鎖了門,生怕外頭的人看到屋裡的光景似的。
臨打開箱子之前,我師父還特意問喬三爺,院子裡那些人靠不靠譜,會不會把今天的事兒抖漏出去。
喬三爺說,今天他帶來的都是本家人,剛才發生的事兒,他們半個字都不會透露出去,讓我師父放心。
在喬三爺說話的時候,師父就將箱子上的三把鎖一一打開了,等到箱蓋被掀開,喬三爺立即就腦袋湊了過來,我師父好像怕喬三爺搶他的黑匣子,於是提前出手,一把將匣子抱在了懷裡。
惹得喬三爺直翻白眼:“小氣勁兒!”
看到師父和喬三爺的種種舉動,我對匣子裡的東西也充滿了好奇,不由地朝床跟前湊了幾步, 師父對我並不提防,還特意俯下身子,好讓我看清他手裡的東西。
在喬三爺和我的共同期待下,師父終於將匣蓋整個打開了,本來我還以為裡頭真有什麽稀奇物件,可沒想到,裡頭就是兩根狹長的白色石片,唯一引人注目的人,大概也就是裹在石片後面的那層金箔了吧。
我心裡正失望,就聽喬三爺驚叫一聲:“這是真寶貝啊!”
他這麽一說,我心裡頭就更疑惑了,不就是兩根石片麽,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別看我沒見過什麽世面,但也不覺得匣子裡的東西有多好。
這時我師父朝匣子裡的東西揚了揚下吧,對我說:“拿出來看看。”、
喬三爺一臉的緊張:“這可不是小孩子能玩的東西,他別再一個不留神,給弄斷了。”
師父卻絲毫不搭理他,只是將匣子端到了我面前。
既然師父讓我拿,那我就伸出手,將其中一根石片抓了出來。
也就在我的手掌觸碰到石片的瞬間,石片表面立即浮現出了大段大段的文字,我心裡覺得奇,就盯著那些文字細細地看,那時候我的大字不識一個,可就是覺得石片上的字兒特別好看,它們一點一點地顯現出來,就好像是一條條細碎的枝葉正在石片上漸漸蔓延一樣。
後來這些文字竟慢慢扭曲變形,在我的視線中變成了一副完整的畫面,一條條粗笨的線條連接在一起,在石片上勾勒出了某種動物的臉,我見識短,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個什麽動物,只是覺得它的眼神溫而清亮,和它對視的時候,我心裡頭就感到特別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