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光線浮現的時間非常短暫,但是在那一瞬間,我還是隱約感覺到了一股怪異的陰氣。
在海市,我感應到的每一種氣場都不是純的,像這道陰氣也是,其中還夾雜了一點煞氣、一點瘴氣,還有一些穢氣。
準確地說,瘴氣、穢氣並不是特定的氣場,而是那些複雜氣場帶給我的感覺,立刻將它們理解成“氣質”。
真的,那些光線看似清亮,但又確確實實能給我一種腐朽、肮髒的感覺,就好像上面煥發著如腐爛沼澤一般的瘴霧,在沼澤表面,還落著一層厚厚的灰塵。
莉莉絲緩緩加力,將門縫開大,一邊衝著門縫裡低聲吆喝:“小寶貝,我回來了。”
她一開口,我差點一口老血噴她後腦杓上,那口氣,親昵中帶著股撕心裂肺的嗲氣,弄的我耳根子都跟招蛆了似的,又癢又麻。
說真的,我本來就特別討厭這種矯揉造作出來的嗲氣,更何況這種聲音還是從一個活了好幾千年的老娘們嘴裡發出來的。
要不是看她是個女的,真想給她一拳。
很快,屋子裡就傳來了一個生硬的聲音:“外面天還沒亮,你怎麽回來了?”
那聲線聽起來特別怪,就像是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同時開口說話,兩種聲音重疊在一起,就像是在主音之外附加了空洞的回聲,但誰也說不清,女聲和男聲,到底哪個是主音,哪個是回聲。
在我聽來,這聲音實在是詭異無比,但莉莉絲卻絲毫沒有任何不適的表情,這時還綻起了笑容:“我帶著半神來救你了。”
半神?
我蹙起眉頭望向莉莉絲,莉莉絲也轉過頭來,咧著嘴衝我樂。
這娘們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片刻,那個怪異的聲線再次響起:“進來吧。”
莉莉絲這才帶著我鑽進屋裡。
在這做所謂的紅房子裡,實際上根本看不到紅色的東西,從牆壁上的油漆到所有的家具、燈光,都是介於黑色和茶黃之間的顏色,燈光的顏色最淺,燈罩的顏色最深。
一個身裹長袍的人站在高腳台燈後方,他長著一臉絡腮胡子,長發披肩,渾身上下散發著男性的雄壯氣息,以及女人特有的嫵媚,由於那件袍子過於厚實,看不出他的身體輪廓。
我知道,眼前這個人就是伊米爾。
他的心緒用兩個字就能精純地形容:質疑。
質疑這世上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我估計,他應該實在時間觀建立起來之後又收到過極其猛烈的心理創傷,所以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莉莉絲撒開了腳步,像隻歡快的小貓一樣衝到伊米爾面前,給了伊米爾一個又大又久的擁抱。
面對莉莉絲,伊米爾心中依然存有提防,但這種提防也抵擋不住莉莉絲身上那股吸引力。
我能感受到,伊米爾在俯視莉莉絲的時候,眼神中充滿了佔有欲,他想將這個女人據為己有,並絕不允許別人覬覦她。
下一刻,伊米爾抬起頭,將視線轉向了我,眼神中寫滿了敵意和妒忌。
之所以妒忌,是因為,我剛才和莉莉絲走在一起。
之所以產生敵意,是因為他認為我有可能將莉莉絲從他身邊奪走。
我在心裡歎了口氣,大爺的,伊米爾就是我最不願意接觸的那種人。
不過對付他這種人也很簡單,先用力量碾壓他,再表現出足夠善意就行了,也就是俗話說的打一棒子給一顆糖吃。
這種人有個特點,就是,他們需要一個絕對強大,又絕對可以信任的人來保護自己,說白了就是需要一個依靠。
可一旦他將你視作依靠,
就很容易變得特別依賴你,如果你是他感情上的依靠,他就恨不能天天和你粘在一起,並對你產生極強的佔有欲,如果你是他生存上的依靠,他在你面前就會變得非常脆弱,你不經意間的一句話,都有可能刺激到他。反正就是不管你和他的關系是好還是壞,他都是個大麻煩。
唉,要不是萬不得已,我打死都不想接觸這種人。
但眼下也沒其他選擇了。
在和伊米爾短暫對視之後,我便立刻調整了心境,並稍稍收緊眉頭,露出一個簡單的微笑,衝他點了點頭。
眉頭收緊,但緊而不蹙,通常會給人一種嚴厲,甚至是頑固的感覺。
而一個輕松的微笑,則會讓人覺得你比較隨性。
通過這樣的表情,我其實給自己附加了這樣一種氣質:強大而溫和。
我自己不是這樣的人, 但伊米爾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
他的目光稍稍變得平和了一些:“你就是莉莉絲口中的半神?”
我搖頭:“我就是個修行者而已,不過我那個修行體系,和你女朋友的修行體系不太一樣,這可能就是她將我錯當成半神的原因。唉,主要還是不熟,她才認識我一天。”
換言之,我和你女朋友不是很熟,你也甭擔心我就將她搶走了。
而且我在說話的時候特意沒有朝莉莉絲身上瞥,伊米爾當然知道莉莉絲的魅力有多凶猛,我這麽做,就是為自己塑造一個清心寡欲的形象。
你就別擔心了,像我這樣的人,根本不會對你女朋友感興趣。
伊米爾果然瞬間輕松了很多,他拉著莉莉絲到沙發前坐下,卻又指了指茶幾,那意思是讓我站在茶幾後面跟他說話。
開玩笑呢,如果我真的順應了他的意思,他接下來就該看不起我了。
我既沒站在他指定的地方,也米有跑去坐沙發,以此來劍鋒相對地反抗他,而是閑庭信步般地走到一個寶物架前,頗有興致地觀看架子上的鼻煙壺。
伊米爾應該是個很狂熱的鼻煙壺愛好者,架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鼻煙壺,什麽年代的都有,只不過屋子裡的光線不是特別亮,我就是湊到架子跟前看,也看不清那些鼻煙壺上的花紋。
一邊打量著寶物架上的鼻煙壺,我一邊問伊米爾:“你最近見過那些無面人嗎,哎,你們是這麽稱呼它們的嗎,哦,對了,你們好像還叫它們‘帶鬥篷的惡魔’來著,你們為什麽這麽稱呼它們,它們真的沒有臉嗎,還特別喜歡把鬥篷蒙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