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小隊中的另外三個人一樣身份成謎,資料中對於他們的介紹都非常有限。
我皺著眉頭將這份檔案放在一旁,又拿起了夾在參考人員檔案中的那個舊本子。
那是個很薄的牛皮本,看起來年頭不短了,但好在保養得還不錯,時至今日,本子的封皮依舊十分完整,絲毫沒有破損或者褶皺的神跡。
我剛把本子拾起來,費斯厄就在一旁說道:“這本子是五十年前的東西。”
聽他這麽一說,我心裡頓時驚了一下。
五十年前的本子?這怎麽可能!
我翻開封皮看了看裡面,每一張紙都是乾淨的白色,只不過微微帶著些潮氣,如果是五十年前的本子,紙頁早就該發黃變脆了。
本子裡的內容不是用英文書寫的,那好像是西班牙語,這種語言我只是略有涉獵,但要想看懂紙上的內容,是萬萬不可能的。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將本子遞給費斯厄:“上面的文字我看不懂。”
費斯厄挑起眉毛,露出一臉驚訝:“你看不懂西班牙語?可我和你交流的時候,有時候也用西班牙語啊。”
“能聽懂,看不懂,”我指了指他手裡的本子:“麻煩你幫我複述一下吧。”
費斯厄應該反覆看過本子裡的內容,他不用看,也能將那些內容複述出來,此時他將本子扔在一旁,開口道:“這是十年前,海庭從鐵嘴鷹號上找到的航海日志,那條船的船長叫大寺丁,外號火耗子,五十年前,他在海市也算是個名利雙絕的大人物。”
我隨口一問:“這個人和吳林是同一個時代?”
費斯厄一愣:“你也聽說過那個姓吳的?”
“常聽周圍的人提到他,聽你這口氣,你好像和他不是很對付啊。”
“哼,自從他來到海市以後,就徹底沒有人信奉我了。”
“為什麽?”
“因為他對這座城市的支配力遠遠超過我,在這一點上,你和他其實很想,只不過你們兩個支配這座城市的方士完全不同。”
這家夥越說越激憤,我可沒時間聽他瞎白活,於是趕緊將話題引到正軌上來:“咱們還是接著聊航海日志的事兒吧。”
費斯厄的思維轉換速度可以說相當快了,他立即收起了情緒,繼續向我陳述航海日志中的內容。
其實他說的,也不完全是航海日志的內容,而是五十年前鐵嘴鷹號失蹤的始末。
這段始末有一段被記載在了航海日記上,還有一部分,一聽就是費斯厄自己補充進來的。
那一年正趕上長雨季,在內海,每隔五十年就有一場長雨季,從春天開始下雨,一直下到冬天末尾,期間只是雨水不斷,但風浪並不大,只不過東海方向一直蒙著水霧,海上航行的可見度相當地,很容易導致船隻迷路。
我也是這才知道,整個內海以海市為中點,向東、向西分成兩片海域,東海的西方端點連著百慕大,東方端點則連著好望角,西海的西方端點則與天涯海角相連。
長雨季永遠只在東海出現。
當鐵嘴鷹號從海市出發的時候,正趕上長雨季的季末,那時北半球正值嚴冬,而鐵嘴鷹而目的地,這是位於北極腹地的一處冰海。
沒人直到這條船為什麽突然離港駛向北極,航海日志也沒有提及,日志中只是說,起初他們離開港口以後,越向北航行,氣溫就越低,等船隻開入囚徒海域的時候,雨水已變成了鵝毛大雪,海面上也早已積起冰層和雪層,航行的難度變得越來越大。
但大寺丁船長好像早有預感後面的路會突然好走起來,
他在日志上寫了這麽一句話:“也許還需要三四天時間,船隻才能穿過冰層。”按說越向北,溫度月底,冰層也也會越來越厚才對,可他卻覺得船只能夠在三四天之後穿過冰層,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事實證明,大寺丁是對的,三天后,他們果然穿過冰層,來到了一片無比溫暖的海域。
大雪再次變成了雨簾,大寺丁一聽到雨水拍擊窗戶的聲音,便帶著幾個船員走到甲板上,朝著西北方向用力眺望。
日志上說,大寺丁在一海裡外的地方看到了一面巨大的水鏡,太陽光照在上面,反射回來的光線比陽光本身還要耀眼,在水鏡中,還映照出了那座傳說中的城市歿城。
費斯厄先是用西班牙語說出了“歿城”,可能是怕我聽不懂,又用英語說了一遍。
我仔細辨認他嘴裡發出來的聲音以後才發現,他說出來的原話,應該是“海民永居之地”。
我聽別人說話,聽到的是他心裡想說的那一層意思,而不是字面意思,要想知道字面意思,有時候我得刻意去聽對方的發音。
比如說,你打算去西安旅遊,我問你去哪,你告訴我你去西安,但你在說出“西安”這兩個字的時候,腦子裡想得確實這座城市曾是十三朝古都,古稱“長安”,那我聽到的就是“長安”,即便你說的明明就是“西安”。
當初映在水鏡中的那座城市,原本就叫做“海民永居之地”,但費斯厄卻在內心深處稱之為“歿城”。
“歿”這個字,只有一個意思,那就是“死”。
一座充滿死亡氣息的城市。
可它為什麽被稱作海民永居之地呢,海民又是什麽?
我也沒辦法理解,“水鏡”這個詞在這兒是什麽含義。
待我將心中的問題一一問出來,費斯厄卻只是搖頭:“我也不知道怎麽回答這些問題,我只是複述日志上的內容。”
“你去過歿城嗎?”
“沒有,但我看過一些相關資料,舊典上說,那裡曾是囚禁海民的地方,但凡是進入那裡的海民,最終都會將血肉獻祭給某個神靈,但我也說不清,海民到底是什麽。”
在這之後,費斯厄就著之前的話頭繼續複述道,看到歿城之後,大寺丁就讓人降了船帆,水手們搖著船槳,讓船隻慢慢湊到水鏡附近,他們在水鏡旁默默地等待,一直等到太陽落入海平面,才駕船鑽進水鏡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