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梭似乎壓根就沒想到我會是這樣的態度,他先是一愣,接著就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我問他:“你說小鎮消失,這話是個什麽意思呢?”
如果單從字面上理解,他的意思應該就是,整整一個小鎮,在一夜之間憑空消失了,不過我覺得這種事兒也太玄乎了,所以就在想,是不是我的理解有問題。
蒙梭的回答比這還玄乎:“整個鎮子,還有鎮子上的幾萬人口,全都在一夜之間徹底消失了,原本紛紛嚷嚷的一座城化為虛無,隻留下丘陵和森林,不但是鎮子和人,就連史料上有關這個城鎮的所有記載,全都消失無蹤,仿佛這座鎮子從未存在過。”
連史料上的相關記載都消失了?
扯淡吧!
但看蒙梭說起這些的時候情真意切,絕不像是說謊。
我再次環抱雙手,陷入了沉思,企圖推斷出這樣一個鎮子,為什麽會突然消失。
但這件事實在是遠遠超乎我的常識,不管從哪個角度去想,我都覺得這種事根本不可能發生。
經歷了小片刻的沉默,蒙梭又開口道:“加亞鎮的歷史非常特殊,單就‘加亞’這個詞,都不是純正的英文,它來自於一種融合了盧恩文字和希伯來語的特殊文字,在十四世紀到十八世紀之間,那曾是血族的官通用語言。”
一個非常特殊的鎮子,卻在任何史料中都沒有相關記載,這本身就是件很扯淡的事了。
平凡的東西容易被歷史遺忘,獨特的東西卻總是能被記住,更何況這座鎮子消失至今,也就是六七百年的時間,不像龐貝古城,因為消失時間太過久遠,加上又被熔岩和火山灰掩埋得太徹底,直到後人再次發掘出古城遺跡之前,世人都一直無法證實它的存在。
我問蒙梭:“你說的那個鎮子,是怎麽消失的?”
蒙梭搖頭:“不知道,它消失的時候,我的主人正在東方遊歷,等他回去的時候,鎮子已經沒了。”
“那……會不會是你的主人記錯了,比如說,那個鎮子本來就沒存在過……”
沒等我說完,蒙梭便搖著頭將我打斷:“不會的,我就是在約克附近出生的,在我們那個年代,還能偶爾聽到關於加亞鎮的一些傳說。而且在最近五百年的時間裡,也多次有人找到過加亞鎮,有時候它出現在黑暗叢林深處,有時候出現在霧氣裡,還有一次出現在了北海道一帶的古廟附近,而且有證據表明,這座消失的城市一直沒有和外界中斷聯系。”
我越聽越納悶:“沒和外界中斷聯系是什麽意思,到現在鎮子裡還有活人?”
蒙梭非常乾脆地點頭:“不但有活人,而且當地人的生活狀態,和外面的人沒有差別。我們有的東西,他們都有。”
我已經聽迷糊了:“都有?”
蒙梭解釋道:“有電、有電器,有汽車一類的現代交通工具,甚至還有地鐵。”
我覺得這事兒太離譜,有點想笑,但看到蒙梭的表情,又笑不出來,最後也只是用乾澀的語氣回應道:“你這鬧著玩呢吧,這怎麽可能呢!”
蒙梭擺出一臉異常凝重的表情:“我也希望這不可能,可事實就是這樣的。”
“你進去過?”
“沒有。”
“那你怎麽知道那座小鎮是什麽樣子?”
“因為從14世紀開始,鎮子裡的人就一直想和主人取得聯系,他偶爾會說一說鎮子的情況,以及鎮子又在哪裡出現過,只不過每次主人找過去的時候,鎮子都已經消失了,隻留下大片狼藉和灰燼,主人失蹤以後,那個人又和我聯絡過一段時間,
直到五年前,他說有一個很可怕的人想要征召他,從那以後,我就沒有他的消息了。”“他是鎮子裡的人?”
“是的。”
“也和你們一樣活了好幾百年都不死?”
“是的。”
“他怎麽聯絡你們?”
“早年間用飛鴿傳書,他養的鴿子,每次都能精準地找到主人,後來就是用電報,他總能知道我們在哪。”
“我怎麽越聽越覺得不現實呢,會不會是有人在跟你們搞惡作劇啊。”
“誰會花幾百年時間做這樣的惡作劇?再說,根本沒有人知道我和主人在尋找這座鎮子。”
“那……這個人既然能聯系上你們,那他應該也能輕易地離開鎮子吧,而且他不還說有人在征召他麽,聽那意思,他已經跟著那個人離開小鎮了吧,要不然後來他怎麽不聯絡你了呢。既然他能出來,也就不需要又是發電報、又是飛鴿傳書那麽麻煩了吧,直接帶著你們去找小鎮多好, 反正他總能知道你們的位置。”
“不,他並不希望我們找到小鎮,對於他來說,引導我們尋找小鎮,好像是他茶余飯後玩的一場小遊戲,他不斷給我們提示,但從不告訴我們答案,每當我們無功而返的時候,他還會寫信嘲笑我們,字裡行間充滿了對我們的調侃和鄙視。而且我們一直都懷疑,就是他讓整個鎮子憑空消失的。”
聽著蒙梭的話,你又有種特別奇怪的感覺,不是他瘋了,就是你瘋了,他說話的時候語氣很急,再聯想到這些話的內容,真就跟瘋言瘋語沒什麽兩樣,可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心緒一點都不虛,而且面色嚴肅,又給人一種不容置疑的感覺,讓你不由得不去相信他的話。
我試著從蒙梭的話語中梳理出一些線索來,可越是梳理,腦子就越亂,折騰了半天,我只能繳械投降。
不行,不合常理的地方實在太多了,以我這點見識學問,根本也理不出什麽頭緒來。
末了,我隻問了蒙梭一個問題:“你說,是誰把這麽一號人給征召走了呢?”
蒙梭的面色一沉:“吳林。”
當他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突然覺得,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變得合理了,咱們這位吳老板乾的那些事兒,有哪一件是合常理的,不管什麽事,但凡牽扯上他,必然變得極不合理,在他那兒,不合理,即合理。
我也是服了,從頭到尾沒見過這個人,可在內海兜兜轉轉這麽久,卻時時能聽到他的名字,而且我發現了一個重大規律,就是每次有人在我面前提起他時候,接下來我肯定要遭遇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