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完志願,就到了真正的離別時刻了。
在陰都這地界,總有人出出進進,也許是早就看淡了離別,我們離開住處的時候,山婆婆和煙蟲他們都沒來送行,只有孫義封過來幫我收拾了一下行李,上一次喬三爺就因為超載被抓進局子裡進行過再教育,這一次我們是特意把孫義封叫來的。
正好有一段路,我們和孫義封順道,他決定先把雲裳送到火車站,之後再與我們分別。
雲裳也報考了魔都的藝術學校,今年暑假她要回佘家谷,我們約好了,八月底在魔都重聚。
直到我坐著孫義封的車子來到444號公路,才發現隧道旁邊站著不少人。
山婆婆、煙蟲、竇大爺、周明軒、劉駿業、劉文德,所有人都在,他們是特意來為我們送行的。
一看到他們,我的臉上就不自覺地展開了笑容,立即搖下車窗,朝著窗外的人奮力揮手:“你們怎麽來了?”
劉文德笑著怎呼:“來給你送行啊!”
山婆婆也笑著朝我揮手:“路上走好,以後要是有時間,多回來看看!”
孫義封減慢了車速,可大家的身影還是在時間的推移中變得越來越小,我將頭探出車窗,不停地朝他們揮著手,想說幾句道別的話,可話到嘴邊,卻怎麽都說不出來。
直到車子開遠了,我再也看不清他們臉上的笑容,只能看到一條無限延伸的長路,沒有起點,沒有盡頭。
直到車子拐上了高速,我才將腦袋縮回車窗裡,悶悶地歎了一口氣。
孫義封對我說,久居在陰都的人,大多都是不講人情的,想不到我臨走時,山婆婆他們竟還特意來為我送行。
“蓋棟,不得不說,你是個異類。”孫義封笑著對我說。
我也只是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
又聽孫義封說道:“你看起來好像離每一個人都很遠,事實上,你和每一個人走得都很近。”
本來是挺有感覺的一句話,卻被盧勝材橫插了一嘴巴:“他這就是悶騷。”
孫義封竟也不反駁他,只顧著樂。
當著孫義封的面,我也不好失態,只能先忍了,以後有機會再找盧勝材算帳。
一天以後,我們終於來到了路途中的轉折點建康火車站。
孫義封將我們送到臨近火車站的大路上,便匆匆與我們告別,啟程前往河東,雲裳到售票處買了票,我送她上了火車。
那時候沒有動車,售票口還賣站台票,送站的人是可以將乘客送上車的。
雲裳拎著旅行箱踏進車門,前腳剛進車廂,卻又退了回來,給了我一個又大又久的擁抱。
我揉揉雲裳的頭:“快上車吧,等到八月底,咱們魔都見。”
雲裳卻也不說話,只是默默地抱著我。
那時候我就感覺有點不對勁,但也沒多想,只是不停地安慰她。
臨發車前的一刻,雲裳才松開我,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看到她走時那副決絕的樣子,仿佛要赴刑場一樣,我心裡頓時一陣擰巴。
這丫頭今天是怎麽了,她就那麽不想回佘家谷嗎?
我在車外,雲裳在車內,我透過一扇扇車窗望著她,追著她走,她肯定知道我在外面跟隨著她,可她卻一直目視前方,刻意不與我有眼神上的交流。
今天的雲裳真的很不對勁。
她坐到了靠窗口的位置,卻也不朝窗外觀望,只是默默地低著頭。
我試著敲打車窗,她也不作回應。
“電話聯系!”我隔著窗戶衝雲裳喊。
雲裳當然能聽到我的聲音,可她依舊低著頭,一語不發。
伴隨著一陣急促的鳴笛聲,火車終於開動了,綠皮車廂伴隨著“呵嚓呵嚓”的聲音漸漸提起了速度,不發車還好,這麽一發車,我心裡的那份擔憂瞬間被放大到了極限。
我隱隱有種預感,等到這輛車開走,我可能就永遠也見不到雲裳了。
此時,這一年來發生的種種怪事都在我的腦海中紛紛展現出來。
風鈴子看我時那不冷不熱的眼神,還有她心底的那份擔憂;車子落入陷阱之前,雲裳那呆滯的目光;對陣刀疤臉時,她不管不顧地往上衝,仿佛一心求死;還有不久前,我坐在窗邊愣神,雲裳湊在我肩上說的話。全都不斷地在我腦海中回放。
我撒開了腿,飛奔著追上火車,奮力叩打著車窗。
雲裳終於抬起頭來,對著我說:“別找我,忘了我。”
我聽不到她的聲音,只能看出她的嘴型。
什麽意思,什麽叫別找她!
她默默地看著我,抿起了嘴,在窗戶的另一側無聲地抽泣起來。
我發了瘋似地拍打車窗;“雲裳,拉開車窗!雲裳!”
怎奈火車已經提滿了速度, 我拚盡了力氣去追,卻無論如何也追不上。
站在站台的盡頭,我只能看著火車越走越遠,卻無力將雲裳留下。
當時我真的慌了神,一時間手足無措,只知道在站台上衝著遠去的火車大聲嘶喊,可我知道,在這麽遠的距離下,雲裳已聽不見我的聲音。
直到喉嚨因為乾啞,已無法發出聲音,我才猛地回過身來,趕緊去找師父,周圍那些送站的人像看瘋子一樣看著我,但此時的我已沒有心思去管別人的目光。
一見到師父,我就強壓著嗓子裡的灼痛,焦急地告訴師父:“雲裳她,她走了!”
當時盧勝材好像說了一句:“我們都知道她走了呀,你急什麽呀?”
師父朝盧勝材擺擺手,示意他先別吭聲,而後才問我:“雲裳走的時候,對你說過什麽?”
我心裡焦躁,幾乎是喊了出來:“她讓我忘了她,別找她。”
師父的眉頭頓時擰成了疙瘩:“看來我沒猜錯,這一次,佘家谷果然選中了雲裳。”
我急問道:“師父,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先上車!”
我上了車,喬三爺卻不著急發動車子,只是從後視鏡裡瞥了我兩眼,右手離開檔杆,也搭在了方向盤上。
師父從後視鏡裡瞥了我一眼,徐徐說道:“咱們是掉頭去佘家谷,還是直接去靜雲山,你自己選。”
我現在哪還顧得上別的,急忙開口:“我要去佘家谷找雲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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