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夏仁,夏天的夏,仁義的仁,名中注定,我是一個具有狹義心腸的陽光暖男。’
啪啪啪.........
帶著疲倦的節奏感,夏仁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跳躍著。
輸完一個簡短的自我介紹,大拇指按下回車鍵,一個搖錢樹圖標亮起金色,加入了作者互動聊天群。
所謂互動,群裡不單有作者,更多的是讀者。
在線群聊人數更是出乎夏仁意料,超過百萬。
怪不得那些網文站點敢大肆宣傳,成為作者,年薪百萬不是夢!
夏仁激動的舔了舔舌頭。
自己就是看了這些網站條幅,無腦加入了作者大軍。
為了百萬年薪,為了東山再起。
創業失敗,眾叛親離的他,拿著唯一的家當,一台筆記本,一部手機,回到了老家的破宅子。
埋頭碼字,奮筆疾書,長達三月。
結果。
不是撲街,就是走在撲街的路上。
直到今天才想起要惡補些寫作技巧。
聊天群既能學習大神寫作經驗,又能捕獲文風指向,關鍵是聽取讀者心聲,不至於寫出無人問津的尬文。
夏仁盯著電腦屏幕,一臉認真。
信息量過大,電腦卡了一下,聊天窗口猛的滾動起來。
“春風吹,戰鼓擂,誰開后宮我轟誰,//:表情,【火炮】,【火箭炮】,【火箭導彈炮】”
一個叫‘種馬文克星’的書友喊話。
下邊還@一大堆的書名,直接刷屏滾十圈。
癡守過去//:表情,火炮齊鳴。
中性美//:表情,火炮齊鳴。
男神觸碰到我的傷口了//:表情,火炮齊鳴。
..........
火炮齊鳴近一分鍾。
支持者數萬。
夏仁看的目呆,輕歎後,微微點頭。
怪不得自己要撲,原來是開了后宮。
“一夫一妻只能製約文化,不能束縛文學,不開后宮我寄閹割器,//:表情,大錘碾雞蛋,雞飛蛋打。”
@+拉黑一串書名,滾屏數十圈。
支持者過十萬。
而後,雙方的噴子,水軍出動,滿屏的武器表情包,俗段子,髒詞亂句,開始了口水戰。
夏仁眼角抽搐,捫心自問,這后宮還要不要開。
本是抱著潛水混經驗,附帶學習的心態,被‘后宮拉鋸戰’弄的迷糊起來。
吱嘎一聲,清風吹動木製玻璃窗,從破洞處灌了進來。
拂在光著膀子的夏仁身上,少了些許煩悶,多了一絲清涼。
沙沙沙的聲音傳來,窗外,竟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老屋雖是水泥紅磚結構,常年的無人打理,經久失修,早就成了蛇鼠爬蟲的樂土。
自夏仁回歸後,才用方便麵盒子,氧化而糙碎的床板,以及一張掉了漆的木桌搶回一些地盤。
不多會,雨水順著固有的痕跡,漫過青苔斑駁的牆壁,滴落在方便麵空盒上,發出吧嗒吧嗒的脆響。
夏仁拿起木桌旁的鮮蝦魚板面,茲茲的喝完最後一口湯水。
“下雨真好!”
滿足的伸了個懶腰,夏仁對著窗外自言自語,感受著雨水的氣息。
熒光下,殘缺的玻璃窗上映照出一張蒼白的瘦臉。
髒亂的油發已經蓋過頸脖,幾乎和卷曲的胡須連了起來。
一雙半月形的大眼睛,
空洞中布滿滄桑,除了淡漠,再也沒有其他色彩。 這是一個頹廢到無藥可救的男人。
花三個月時間宅在老屋,再一次證實,寫作,只是他逃避的借口。
經歷過大大小小的成功,卻承受不了創業的慘敗,欠那麽多錢,再去打工是不可能的,可不打工,還有什麽可能。
夏仁長長的籲了口氣,眼角余光瞄到金幣從搖錢樹上灑落。
竟然是有人@自己。
夏仁轉動手指,點開了聊天窗。
是一個叫‘演繹⌒寂寞’的書友,頭像也是奇怪的一團黑。
演繹⌒寂寞:大作家,你的筆名好好笑。
夏仁瞬間坐直了身子,眸光在大作家三個字上停留了十秒。
與嚇人,下人同音,因為名字,夏仁沒少被取笑過,這讓他對調侃自己名字的人很反感。
可有了大作家三個字,後邊的,就沒那麽重要了。
比起無聊的口水戰,不如培養粉絲。
夏仁:你好!覺得好笑,估計是你的笑點還沒升華。
壓下心中的波瀾,夏仁很快回了一句。
演繹⌒寂寞:你別誤會,我只是想起了蝦仁。
看到回復,夏仁饒有興致的噙起了嘴角,這麽敏感,又能想到蝦仁的,八成是個女吃貨。
想到對方很可能是女人,夏仁頓時來了興趣。
以前的自己,為了工作不談感情,結果,混了二十八個年頭,還沒嘗到愛情的滋味,卻遭到了事業的拋棄。
見夏仁沒吭聲,對方又回了信息。
演繹⌒寂寞:大作家見怪了?【調皮臉】我超愛吃蝦仁,可惜不能吃,看到你的名字忍不住就笑了。【萌萌呆】
夏仁:以前的我對蝦仁愛理不理,現在的蝦仁我高攀不起。【口水回流】
敲完鍵盤,夏仁看著桌面上的鮮蝦魚板面,默默的回味了一下,何止是蝦仁,自己錯過的東西太多了。
演繹⌒寂寞:我不會是勾起你什麽回憶了吧,抱歉!【喵嗚】
夏仁:往事不可追憶,不過,蝦仁富含均衡蛋白質和甘氨酸,光做法我就會八十一種,等有空寫成秘籍給你。【得意】
美食一直是夏仁的愛好,對湘菜也頗有研究,只是現在的標準嚴重降低,僅限於‘食’,就自動退出美食家行列了。
演繹⌒寂寞:【瞄】【瞄】,沒想到大作家還是美食家,那等我能吃的時候,記得你說的話哦。
蝦仁又不犯大姨媽,想吃還要挑時機?
夏仁心中思忖,叮當一聲,筆記本發出警告聲,快沒電了。
老屋沒有通電,想要充電得跑到二十裡外的小鎮上。
窗外,沙沙沙的聲音也小了許多。
夏仁:沒問題,不過雨快停了,我得趕緊去洗澡,下次聊。
演繹⌒寂寞:.................【疑問】【疑問】
來不及回復,啪的一聲,夏仁合上筆記本,摸黑衝出屋外。
冰涼的雨水滴落在夏仁身上,衝淡了夏末的燥熱。
回老家後就沒下過雨,這是三個月來的第一個澡。
夏仁拌在泥濘中,踩著齊腿的野草,舒服的搓著身上的汙垢。
整日混在蟑螂老鼠堆裡與蚊子為伍,身上早就癢的不行。
剛才出門時,夏仁瞄了一眼電腦右下角,23:55分。
再過5分鍾,就是自己的28周歲,唯一一次,一個人過的生日。
漆黑的夜晚,荒蕪破敗的山嶺,自家老宅前,借雨澆愁。
幸虧是下了場雨,連老天也在為我落淚。
夏仁想起了過去的種種,終是笑著哭了,分不清雨水,淚水。
雨越下越大,灑在夏仁身上,順著腳裸溜過草叢,落到了山坳下的樹林裡,發出嘩啦嘩啦的水流聲,和搖曳在風雨中的黑色樹影,勾勒出帶有鄉村氣息的恐怖之夜。
夏仁早就不怕了,他連死都不懼,在公司破產的那一刻,他是鼓起勇氣活下來的。
“轟隆隆..........”
地面猛地一晃,腳底傳來斷裂的塌陷聲。
此情此景,一般人絕對會以為是鬧鬼,尖叫恐慌,不知所措。
夏仁卻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傾盆大雨淋的他睜不開眼睛,模糊的視線中,只見老屋的輪廓在往自己緩緩的傾斜過來。
“山體滑坡!泥石流!”
夏仁恍然,急忙轉身往山坡下跑去,連筆記本和手機都不要了。
這個山嶺是為了修葺老屋而臨時堆砌的,多是砂土和石塊,土質松軟,經過長年累月的雨水衝涮,地基早就沒形了。
再加上今晚的大雨,溶淋層崩塌,自然要爆發泥石流。
夏仁才剛跑出幾步,轟隆隆的聲音如同拉響的汽笛,腳下的泥土就陷了下去,卷攜著夏仁漫過山坳樹林,往前推出上千米的距離。
不過一分鍾的功夫,這片山頭所在的夏家坳就成了一片粘稠的黃泥汪洋。
被衝斷的樹木雜草和老屋的斷壁殘垣星羅棋布,滿目蒼夷。
“呼........”
夏仁雙手護頭,猛的從淤泥中坐了起來,喘著粗氣。
果然,自救百科沒說錯,碰上泥石流先護住頭部,然後盡量展開身體平躺,擴大接觸面,幸存的幾率會大很多。
泥石流平息,大雨戛然而止。
堆積了一天的烏雲散去,露出正中天的銀色滿月。
新的一天開始了。
”夏仁,生日快樂!“
仰面躺在淤泥上,夏仁咧著嘴笑了,沒有怨天尤人,而是苦中作樂。
經歷過太多的困苦,這些根本不算什麽。
只是這澡白洗了。
看著滿身的泥水,夏仁無奈搖頭。
果然,天下沒有免費的澡洗。
胸前似乎還貼了一張‘海報’,黑色的‘海報’。
夏仁皺眉,這荒山野嶺的,夏家坳的人早都搬到了城裡,‘海報’沒理由也不可能發到這裡來。
心中驚疑,夏仁一手扶住一根斷木,一手將‘海報’撕下。
舉過頭頂,對著月色端詳起來。
透過月光,漆黑的紙張竟是顯現出了白色的字跡,排版工整。
難道是戰爭時期用來傳遞軍情的密函?
通過澱粉或硫磺寫字,風乾隱形,然後再用碘酒或藍色染料顯形。
夏仁腦洞向來較大,用手擋住了部分月光,很明顯,沒有月光照射的地方立馬黑了。
居然和月光有關!
夏仁嘖嘖稱奇,這樣的隱匿技術,放到現在也做不到吧。
再看黑紙上的文字,夏仁的瞳孔驟然放大。
全是人形字體和動物草木。
這是象形文!
發明於五千多年前的象形文!
饒是夏仁心如死水,也激動的洶湧澎湃起來。
捏住黑紙的手指細細的摩挲著,有彈性,有質感。
果然是古人記敘用的獸皮,只是不知道什麽動物的表皮能收藏數千年而不腐。
”這絕對是價值連城的文物!“
夏仁終是笑出了聲。
甚至開始暢想,變賣了這張獸皮後,他不僅能還清債務東山再起,說不定都能排上富豪榜。
不對,文物是要上交國家博物館的。
夏仁晃了晃頭,幻想破滅。
不過,既然出現在我老夏家祖屋,又帖在我身上,看看總可以吧。
恰好,大學時期,夏仁選修過古文,對象形文還癡迷過好一陣,主要是象形文畫的栩栩如生,寓畫表意,很有吸引力。
沒什麽猶豫。
對著月光,夏仁有些晦澀的念了出來。
陰陽契約
元歷元年元月元日子時中
冥歷冥年冥月冥日子時中
人鬼殊途,不能共存,陰陽輪回,各掌一百甲子,以元歷六千年年中為界,輪回至,陽轉陰,正氣出,邪氣複。
正氣為證,邪氣為證。
證人:午月酉辰日子時中。
夏仁屏住呼吸,又反覆念了幾遍。
最後啞然了。
這世上有鬼嗎?
作為一個唯物主義者,擁有科學世界觀,鬼才相信有鬼。
還陰陽輪回,正氣為證什麽的。
這東西是文物沒錯,但絕對是古人出於對未知自然現象的恐懼,瞎扯出來的。
說是陰陽契約,就是人類和大自然單方面達成的某種協議,圖個自我安慰。
就像瑪雅歷法斷言2012是世界末日一樣,可現在都2019了!
改天有空送到博物館去。
夏仁從不在無聊的事情上浪費時間,除了寫作。
活動了下身體,將獸皮折疊,收到了貼身的褲兜內。
夏仁扶著斷木站起身,全然沒注意,自己的前額正中有白光閃現,逐漸形成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