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一片寂靜。
李墨面前,丁長貴目光詭譎。
二人不算知根知底,但幾天接觸,雙方也忌憚更深。
丁長貴幾次三番的試探,還有眼下的惡意,都讓李墨明悟,此事無法善了了。
丁長貴,沒有繼續裝下去的心思了。
丁長貴呵呵一笑,冷冷道:“你知道為什麽,宗門中的第一,總喜歡打擊第二麽?不是第二有野心,而是因為……第二有實現野心的實力。小輩,不要怨我。”
“遁甲宗有化神前輩、陣法覆蓋,前輩是否太自信了些。”李墨神色淡漠。
李墨面無表情,但心頭髮緊,從對方口吻以及給自己的不安來看,這丁長貴,修為難測。
丁長貴搖了搖頭,沒再說下去。
地門弟子,結丹為限。
原本,遁甲宗地門是不會有什麽危險的,可沒想到,竟然會遇上李墨。
在入宗的那一刻,李墨察覺到不妙,丁長貴又何嘗不是。
正因為隱隱感覺到李墨的實力,丁長貴才一次又一次的試探李墨。
如今,他終於按捺不住了。
雙方,已經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了。
正如他話語中那般,他並不在意,李墨是否有暗中作梗的心,他隻擔心,李墨有暗中作梗的實力。
丁長貴漠然道:“我已經封禁了周圍虛空,拿出你的全部實力吧。
如果你無法堅持到遁甲宗發覺,你死。
如果你找不到生路,你死。
如果你沒有後招,那也死吧。”
李墨勃然變色。
這一刻,丁長貴給李墨的感覺中,只有陰冷與死亡。
“元嬰!”
李墨的眼神,滿是凝重。他的心中,拋卻了最後一絲僥幸。
他後退一步,二話不說,心神一動,原本在識海中的仙靈閣,籠罩李墨全身。
而他手中,古雀殘劍早已在手!
元嬰修士,李墨無論如何都無法力敵。他只有撐下去,才能等到遁甲宗發現此地的詭異。
“這就是你的全部實力麽?”丁長貴啞然失笑。
他一步踏出,右拳似乎隨意揮動,瞬間,颶風驟起,一道巨力便落在仙靈閣上。
仙靈閣中,乾羅密銅鑄造的風鈴叮咚作響。
轟隆!
轟隆!
瞬間,仙靈閣倒飛數十丈之遠。
只是,丁長貴封禁虛空,這樣的聲音,竟然都沒有傳出去。
“沒死?”
丁長貴臉色一變,他並未留力,但李墨竟然沒死?一股荒誕之感,油然而生。
仙靈閣中,李墨眼中滿是忌憚。
“哇!”
猛地,李墨吐出一大口鮮血,血液中,還夾雜著血塊。他臉色煞白,渾身內髒都在剛剛那一擊中,震成碎塊。這樣下去,反震之力就會將自己震死。
丁長貴一擊,沒有神通術法,只是單純的力氣。
然而,哪怕這樣,李墨都承受不住。
心神波瀾起伏,李墨面上,卻不露聲色。
在他手中,古雀殘劍藏劍腰間,一股鋒銳的氣勢,衝霄而起。
“哼,找死!”丁長貴一聲冷哼,他看穿了李墨想做什麽。
天地之間,一道漆黑如墨的巨掌,便向著李墨拍來。
強大的威壓!
仿佛緊緊攥住李墨的心臟,讓他無法喘息。
“斬羅!”
李墨一聲大喝,瞬間與這黝黑巨掌碰撞在一起。
滋啦!
斬斷烈陽鳥羽翅,戰敗結丹修士徐盛遠的斬羅,衝宵的赤紅劍意,如同冰雪遇到烈陽一般,在黝黑巨掌下緩緩消融。
修為之差,如同雲泥。
李墨目中烏芒閃動。
斬羅!
斬羅!
道道赤紅劍意,如同劃向漆黑幕布的利刃,並且,每一道都劃在幕布最薄弱的位置。
丁長貴臉色一變,聲音幽冷。
“能混進遁甲宗,果然有些本事。”
他深吸口氣,魔氣浸染。
虛空之中,一道黑色細線,以李墨難以看清的速度,向著李墨襲來。
“你在守護誰?”猛地,李墨大吼一聲。
在他腦海中,丁長貴從進入遁甲宗的一幕,所有細節如同走馬觀花般,在李墨腦海上演。
李墨目光含煞,丁長貴渾身巨震。
他看向李墨的眼神,殺意更重。襲向李墨的黑色細線,更是仿佛吞噬了所有光芒。
啪嗒!
一聲並不響亮的聲音,在仙靈閣上閃耀。整個仙靈閣,粉紅水晶驀然一震,光芒閃爍。李墨不知是否錯覺,這個在虛空中待了三萬年的法寶,竟然黯淡了許多。
但是,沒碎!
這意味著,自己賭對了。
漆黑夜幕,一道赤紅劍意穿透而出,竟劃開了一道口子。往外看去,一顆明亮星辰,光芒大放。
“你猜,是你先殺死我,還是遁甲宗的修士更快過來?”李墨目中,滿是烏芒閃爍。
丁長貴臉色一變,他神魂威壓,驟然向著李墨壓來。
“哼!”
李墨一聲悶哼,幾乎毫無反抗之力,仙靈閣在面對神魂攻擊時,根本無法防禦。
哪怕李墨有幽冥神魂,這一擊下,也難以承受。
然而,有著幽冥神魂的李墨,終究還是沒死。
這一刻,李墨七竅流血,猩紅冰冷的血液,順著李墨七竅流淌。
漆黑夜幕中,李墨目光平靜:“前輩還不罷手麽?就不怕,牽連到王天霸麽?”
夜幕之外,地門所在,天上星辰如同無數蔚藍眼眸,探照著地上一切。
丁長貴,失去了擊殺李墨最好的時機。
丁長貴聲音發寒:“倒是小瞧了你這小輩。”
“前輩謬讚了,我也沒想到,你竟然是元嬰修士。你說,遁甲宗來人了,會作何反應?”李墨的聲音如同惡魔。
“哼,你就能活下去麽?”丁長貴語氣森然。
李墨不為所動:“晚輩自然活不下去,但晚輩也不會獨死不是麽。一個元嬰修士,混入其他宗門,哪怕前輩背景如何深厚,恐怕也很是為難吧。”
“你……”丁長貴神色一變,“說吧,你的要求是什麽?”
“第一,遁甲宗中,你我各行其事,不得相互阻撓。
第二,你不得有加害我的念頭。
第三,前輩需要對我進行補償,十萬上品靈石,助我療傷。否則,前輩身死道消,神魂隕滅。”李墨聲音之中,聽不出喜怒。
丁長貴深深地看了李墨一眼:“你也不能泄露我和王天霸的信息。”
“只要前輩答應,我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李墨看著丁長貴說道。
丁長貴目光幽明,寒聲道:“我答應你。”
“前輩發道誓!”李墨淡淡道,道誓,乃是修為到了一定境界,立誓之後,天地便有所感的誓言。一旦違背,修士也會應誓。
“小小年紀,知道的倒是不少。”丁長貴眼中殺意更甚。他伸出右手,掌心向外,三指並攏,伸手指天。
“你真的答應麽?前輩?”李墨的臉上,帶著奇異之色。
“哼,不必廢話了,我答應你。”
丁長貴心中,陡然生出一絲不妙,卻依舊如此說道。
李墨的手段、李墨的心機,讓身為元嬰中期的他,都十分忌憚。丁長貴已經打定主意,此子必須要死,否則,總覺得小主人會很危險。
至於道誓,丁長貴心底冷笑。一個替命傀儡,便可以解決。他元嬰多年,有不少辦法可以避免道誓發作。
李墨聞言,臉上的笑容,越發意味深長,在笑容中,他將仙靈閣直接收回。
“前輩,你可以解除封禁了。”
“小輩,你見過老虎與猴子結盟的麽……啊!”一聲陰寒的聲音,驟然響起。然而響了一半,卻只剩慘嚎。
丁長貴依舊站在原地,他單手捂頭,半個頭顱沒有血肉,只剩下森森頭骨。
漆黑如墨的魔意,還在瘋狂地侵蝕著丁長貴頭顱,森森頭骨慘白,肉芽在他腦袋上緩緩長出。
丁長貴似乎未曾挪動,李墨的後背,卻已經被浸濕。
命格之中,幽冥幡上烏芒閃動。
剛剛那一瞬,丁長貴先是要襲擊李墨,而後幽冥鬼契發作,他瞬間回到原地。
只是,丁長貴速度太快了,李墨神魂都沒能察覺,他只能通過丁長貴的淒慘,推斷方才發生的一切。
短短時間,李墨在生死路上走了一遭。
“前輩,你想違約麽?”李墨目光平靜,但在丁長貴眼中,卻顯得頗為幽深。
“你對我做了什麽?”丁長貴寒聲說道,目中除了怒火,也有一絲畏懼。
李墨淡淡道:“也沒什麽,前輩不是自己答應我的三個條件的麽。”
“哼,你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麽?”丁長貴一聲冷哼。
他心神一動,一個白淨玉瓶便落在手中,瓶中有百滴金黃水滴。他眼中露出肉疼,全部服入口中。
頓時,他渾身冒出金光耀耀……金光斂去。
丁長貴臉色一變。
竟然還有!
他看了眼李墨,咬了咬牙,一個枯黃稻草人和一根黝黑釘子,便出現在掌心。
丁長貴一聲冷哼,心脈盡斷,神魂氣息微弱。瞬間,枯黃稻草人猛地燃燒,丁長貴撫摸著眉心,再次生龍活虎。
他看著李墨冷笑,手中,一團陰冷氣息再次冒出,然而,幾乎眨眼,丁長貴臉色又是一變。
他咬了咬牙,面色猙獰,將黝黑釘子一把扎入自己眉心。
然而,依舊不行。
於是,在李墨呆滯的眼神下,丁長貴接連試了數種方式。有散發著陰寒之力的太陰之水,似乎可以洗去一切,有一個張著大口的黑色刺球,似乎可以吞掉道誓,還有一杆血紅毛筆,似是可以篡改誓言。
然而,哪怕試驗了無數方法,依舊……不行。
不行,不行,還是……不行!
丁長貴眼中露出焦急之色:“你到底用什麽給我種下的道誓?”
丁長貴猛地吼道。他的眼中,滿是絕望。
李墨目光淡漠:“前輩,這就不是你該關心的了,還是快將我的十萬上品靈石給我吧。還有,幫我治療傷勢。”
“你……”丁長貴的眼神,似要擇人而噬,然而,他連傷害李墨的念頭,都不敢有。
剛剛那一瞬間,他真的體會到了,神魂燃燒,肉身隕滅的痛楚,那是隨時都會隕落的感覺。
丁長貴看了看李墨,忍住怒氣道:“十萬上品靈石,沒有!”
“前輩,你可是元嬰修士,十萬上品靈石,你會沒有麽?”李墨並不相信。
自己手上,都有十多萬中品靈石,一個元嬰修士,十萬上品靈石都沒有麽?
想著,李墨眸光轉冷。
莫名其妙經歷生死之危,李墨心頭,火也是極大。
十萬上品靈石,並不太多,一個元嬰修士,就這麽小氣麽?
李墨神識轉動,瞬間找到王天霸的石樓。
丁長貴元嬰修士,只要不違背誓言,哪怕躺著不動,李墨都未必能殺了對方。還不如,直接針對丁長貴保護的人下手。
看到李墨的眼神,丁長貴神色大變。
他無比憋屈道:“我,真的沒有。
元嬰修士,並不如你想得那般富裕,就好比結丹修士,能有上萬中品靈石,已經算是頂天了。
元嬰修士,能有數萬上品靈石,也是頂天了。
在這其中,還有每天修煉所需,日常消耗,根本沒有你想得那麽多靈石。”
“不可能!”李墨眸中殺意更甚,到了這般境地,竟然還想騙我。
來大夏之前,他便已經積累了數萬中品靈石,哪怕靈石散落虛空。
到了大夏之後,他又迅速積累了十多萬中品靈石,一個元嬰修士,怎麽可能沒有十萬上品靈石。
“前輩,到了這般境地,你還要騙我麽?”
眼看李墨的眼神越發冰冷,甚至,腳步都向著王天霸的石樓移去。
丁長貴神色大變,將一枚黝黑戒指扔給李墨,連忙吼道:“我是真的沒有騙你啊。這是我的儲物戒,已經打開禁製,你可以拿去看看。所有靈石加起來,也不過兩萬上品靈石多一點,怎麽可能有十萬靈石?”
說著,他目光閃動,看著李墨身上濃濃的煞氣,連忙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定然是擊殺了許多結丹修士,才有這樣的累計。而且,這些結丹修士還要不是那麽貧窮的,你自己想象,是也不是。”
李墨略一思索,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
南乾之時,項丹陽是煉丹師,二十年的積累,自己無法使用。李墨拿到的靈石,就是他的老本。 更不要說,錢福貴造化驚人。
誰知道他三年期間,有什麽驚人造化。還有那麽多築基修士……這樣一來,似乎勉強說得通了。
來到大夏,南部屬國之地,十多個魔修,南鳩國皇族支脈,這麽多結丹修士,才湊齊了十多萬靈石,自己早該發覺,結丹修士雖然靈石賺得更多,但靈石消耗,也同樣巨大才對。
李墨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他已經看過了丁長貴的儲物戒,裡面果然沒有太多靈石。
李墨想了想,拱手道:“前輩抱歉,實在是晚輩對元嬰修士了解不多,對靈石沒太多概念,才會鬧出這樣的烏龍。不過,之後不會了,晚輩傷勢,也不勞煩前輩了。
對了,晚輩有個不情之請,在下見這枚儲物戒頗為不凡,不知道前輩是否能忍痛割愛……
不給?那還請前輩將我十萬上品靈石還來。”
看著李墨拿著儲物戒離去的身影,丁長貴目露悲憤。
打架麽?傾家蕩產的這種。
一時間,丁長貴欲哭無淚。
原本,自己只是出門擊殺一個潛在的威脅才對,怎麽眨眼間,自己就受製於人,就連自己的儲物戒,都成別人的了呢。
“哎……”
丁長貴長歎一聲,主動掐滅自己在儲物戒上的神識。
半空之中,星辰閃耀,剛才看到的遁甲宗陣法變化,似乎只是幻覺一般。
丁長貴搖頭苦笑,遁甲宗陣道高超,還好自己收手的早。
只是,之後在遁甲宗地門這邊,恐怕沒人能製得住這小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