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是你?”
來人,一襲淡黃色羅裙,正是丹岐宗內門弟子左菁菁。
只是,原本身材纖瘦的左菁菁,此刻黃乾黑瘦,面容憔悴。
左菁菁神色複雜地看了李墨一眼,她的眼裡,沒有恨意,只有疲憊和茫然。她不知道該怪誰,也不知道今後該怎麽辦。
該怪李墨麽?左菁菁苦笑,明明是爺爺追殺他的啊。
怪宗門麽?可是爺爺率先叛宗啊。
想到族人的慘狀,兩行清淚,緩緩流淌。
李墨走上前去,這才看清楚左菁菁,看著她面容枯槁的模樣,李墨心中一歎。
“左家呢?”李墨心中,已有猜測。
左菁菁搖頭道:“已經沒有左家了!”
已經沒有左家了!
李墨心神一震。一個修仙家族,就這樣沒有了?
左菁菁淚眼朦朧:“爺爺逃得匆忙,事發之前,我們全然不知。整個左家,除了我以外,所有人……所有人都……嗚嗚。”
說著,這個原本恬靜溫柔的女子,終於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你們先進去吧!”李墨對著錢福貴和孫金說道。
說罷,也不管二人詭異的眼神,李墨站在原地,等候著左菁菁。
終於,左菁菁哭完,看著在自己面前的李墨,臉色刷地一下通紅。
從小到大,她還從未在別人面前如此失態。
“徐……李墨長老,菁菁失禮了,還請恕罪。”左菁菁連忙擦掉眼角的淚珠,對著李墨說道。
李墨沉默片刻,問道:“汪家呢?左汪兩家向來交好,左家的際遇,汪家難道沒有開口求情?”
“汪家?”左菁菁淒婉一笑,“汪家也是自身難保,左家滅門,汪家也自身難保。據說,爺爺曾經算計過汪家之人,說起來,也是我左家連累了汪家,若不是汪家不曾叛宗,汪家也會倒霉。
只是汪家的勢力,也憑空縮小了許多。
說起來,我若不是有現在的修為,恐怕也是和其他左家人一樣的結局。李……李墨長老,爺爺他真的是叛宗了麽?”
說著,左菁菁一臉希冀的看著李墨。
她還在期待,左丘鶴並非真實叛宗,只是中間有著誤會,丹岐宗會還左家清白。
李墨默然。
左家的遭遇,也有自己一部分原因。
他搖了搖頭,說道:“左丘鶴,與其說叛宗,不如說是知情不報。在幕後,有結丹修士在暗中操控,中間有許多曲折,我知曉的也不是很多。”
“這說明,爺爺還有回來的機會了?”左菁菁美目中滿是血絲,緊緊地盯著李墨。
李墨神色複雜,他有些不忍。
無論是不是誤會,左丘鶴只要不傻,都不可能回來了。回來,必死無疑。
丹岐宗狠辣出手,滅了左家,就代表此事沒有回轉余地,
李墨勉強笑道:“或許吧,除此之外,宗內可還有其他事情發生麽?”
李墨不動聲色的轉過話題。
沒能從李墨這裡得到明確答覆,左菁菁有些失望。不過十多天的時間,她早就明白自己此刻的身份。
戴罪之身!
如今,她已是此人侍女。
左菁菁低聲道:“除了左家滅門之外,那天幾個追殺您的築基長老,有關的家族、弟子,也全部都遭到了清算。
除此之外,石崇虎師叔、孫鈺師叔相近的人,也都有不同程度的影響。
像馮天嘯,
他以往很被孫鈺師叔看重,但現在也一直在內門弟子洞府,沒辦法出來。 汪家受到牽連,逸風也被禁足,無法外出。”
“那你,怎麽會成為我的侍女?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可以讓你回去。”李墨皺眉看向左菁菁,說道。
“千萬不要!”
左菁菁驚恐說道:“李墨長老,還請您不要趕我走,宗門說了,如果我不能將您照顧好,我也會沒命的。”
丹岐宗!
好霸道的手段!
滅左家滿門,隻留下一個女子,還讓她來侍奉自己這個仇人。
李墨目光一冷,他知道丹岐宗將此女安排過來的用意。
一是明擺的監視,放一雙讓自己不便動手的眼睛。
二就是震懾,哪怕決定用自己,也要告訴自己:一個築基修士,對丹岐宗來說,並沒有那麽重要。
像左家,棲霞山勢力范圍內,左家掌管了好幾座凡人城池,左家許多人,在世俗中也算是權傾一時。
可是,這樣的左家,說滅門就滅門了!
李墨可以想象,當時的場景,血流成河、屍積如山,恐怕都難以形容。
血海深仇!
李墨看了一眼柔弱的左菁菁,目光複雜。
猛然,左菁菁雙眼一白,瞬間暈了過去。
李墨眉頭一皺,將左菁菁扶到一旁。親爺爺叛宗,家族被滅,長時間的擔驚受怕,心神煎熬,到如今與李墨交流,心神激蕩起伏下,左菁菁終於是支撐不住了。
心力交瘁。
李墨看著左菁菁,心中一歎。
旋即,將她帶入自己的靈府內。
隨著陣盤一轉,靈府籠罩在一團迷霧之中。
李墨將左菁菁放入一間房屋,旋即看向錢福貴和孫金,眉頭微皺。
“你們的禁製,可有辦法解除?”
孫金左右看了看,目光中都是探尋。
李墨淡然道:“無妨,有陣法遮掩,若是有誰探查,我會察覺到。”
孫金這才放心,恭敬道:“主人不必擔心,我古妖血脈傳承中,有辦法解決禁製。只是,咱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那就好!”李墨松了口氣。
錢福貴眼巴巴地看著李墨。
可是,卻發現李墨已經陷入思索,沒有絲毫詢問自己的意思。
“咳咳……”猛然,錢福貴一陣咳嗽。
這裡還有個人啊,你都不問問?死猴子還是個妖獸呢,我錢福貴不是人麽?
李墨詫異地看著錢福貴,說道:“你有寶貝,肯定不會有危險的,最後肯定可以逢凶化吉,放心吧。”
我……你就這麽自信的麽?萬一寶貝不靈了呢?這可是結丹修士的禁製啊。
這一瞬,錢福貴真想把李墨腦袋打開,看看裡面到底裝了多少水。
只是,考慮到自己只是小小的凝氣修士,錢福貴臉上,洋溢著諂媚的笑容。
“哈哈,當然當然,誰說不是呢。啊哈哈哈……不過,咱們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等!”
李墨目光凝重:“如今,我們已經度過了最危險的時刻,但是,三宗局勢不明。
丹岐宗顧秋柔明明知道,鋒月谷有元嬰修士,但卻絲毫不懼,說明丹岐宗肯定有後手。
項丹陽行事詭譎,身後可能還有結丹修士,此事超出了我的預料。不過,這也說明,項丹陽所求,也不簡單。二十年布局,不可能是為了我。
更何況,丹岐宗對我,也沒有什麽信任。
接下來,我們無需有太多動作,等便是了。
鋒月谷的元嬰修士,虎視眈眈。三宗大局,若要變化,或許就在結丹大典。”
頓了頓,李墨看向錢福貴,說道:“至於錢道友,你的修為有些低了。南乾的修仙之路,被人動過手腳,此事你也知曉。結丹大典危險至極,若你願意,我可以幫你突破到築基。”
李墨並非空口白話。
秘境試煉中,單是鬼雲手中,就有不少築基丹。以他現在的身家,還有他築基後期的修為,幫助錢福貴突破,真的不難。
錢福貴神色變化,不知道還好,知道了,誰又甘心陷入別人的布局中呢?就算這布局對自己可能並沒有壞處,錢福貴都覺得頭皮發麻。
他舔著臉訕笑道:“我還是再等等看吧!嘿嘿。”
孫金冷哼一聲,一臉不屑。
李墨則點了點頭。
自己要挾錢福貴,主要是想用他的造化之力,錢福貴本人的修為,無關緊要。
哪怕現在錢福貴突破築基,也不過多個築基修士而已,對戰局影響不大。
不過,他陰屍之毒明明已經解了,竟然還沒有直接逃離?是因為丹岐宗禁製麽?還是其他……
李墨心中一動,沒想太多。
他說道:“既然這樣,我們就閉關調息幾天吧,結丹大典,也快了!”
說著,李墨的目光,仿佛透過靈府,看到了整個丹岐宗。
丹岐宗內,張燈結彩, 處處鮮花著錦,紅毯鋪地。
溪澗之上,七彩絲帶縈繞,仙鶴悠然,伴隨著雲霧飛翔。
結丹大典,整個丹岐宗都與有榮焉。
……
這股喧鬧下,核心弟子所在靈府中。
“我們開始吧!”方塵遠看著燕重山,眼中,滿是堅定。
在他們身旁,風鈴鼓氣道:“呆子,方師兄,加油啊,一定要突破築基。”
“嗯!”燕重山與方塵遠對視一眼,重重點頭。
說話間,風鈴與薛辰退出修煉密室,在密室外,為他們守關起來。密室外的一個躺椅上,費仲年正打著瞌睡。
秘境試煉結束,凝氣天驕都嗅到了,風雨欲來的味道。
三宗天驕修士,但凡有所收獲,皆是選擇閉關,期望突破境界。
方塵遠與燕重山,不是唯一。
岐黃丹府,王秀目光凝重地看著眼前的一爐丹藥。
獸靈宗內,一處紅絨草遍地的山谷之中,趙非靈開啟了洞府禁製,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美眸緩緩閉上。
孟凌志都死了,他們在即將到來的大勢之下,又該如何自處?
……
“我兒凌志……死了?”
在一個幽暗的密室中,孟雲昌形容枯槁,滿臉胡渣,披頭散發。
驀然,他身影消失在密室之中。
棲月峰頂,鷹鉤鼻老者王越,雙目一睜,心下暗歎。
……
時間,就這樣緩緩流逝,棲霞山,自宗內選拔賽至今,終於迎來了久違的平靜。
宛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