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子的出世,劉皇帝的心情又好轉了幾分,很多宮人都發現,他臉上重現了幾個月未曾見到的笑容,這也讓侍候的宦官宮娥們松了一口氣,不再那麽地戰戰兢兢。在漢宮之內,皇帝心情如何,就是一張晴雨表。
“啟稟官家,雍王殿下求見!”喦脫靠近稟報。
“宣!不,你去迎他進來!”劉皇帝抬眼吩咐著。
“是!”
沒一會兒,劉承勳步入,面色沉穩,步伐從容。其內,劉皇帝正盤腿坐在一台食案後邊,案上擺著的,是一盤餃子,還冒著熱氣......
“參見陛下!”
“叫二哥!”抬了下眼皮,劉皇帝故作不悅。
見狀,劉承勳嘴角也不由揚起些微的笑意,輕喚道:“二哥!”
“坐!”劉皇帝伸了下手,說道:“你我兄弟對案而食!”
“謝陛......二哥!”面對劉皇帝,劉承勳還是有些局促的,哪怕此時的皇兄表現得如此溫良和善。有些敬畏,已成習慣。
案上,已然添了一副碗筷,劉皇帝將自己調好的蘸醬推至劉承勳一側,嘴裡說著:“快冬至了,我提前吃一頓餃兒,你來得正巧,來,嘗嘗味道!”
“是!”應了一聲,劉承勳動筷子,夾起一隻包得已極具形態之美的餃子,蘸了些宮廷秘製醬料,一口吞下。
有一說一,雖然沒有刻意去改變,但在飲食方面,劉皇帝帶來了一些影響,也有些“發明創造”。
“豬肉餡的!”劉承勳道。
“香菇豬肉!”劉皇帝說。
看著自己嫡親的弟弟,年過三十的劉承勳,已無絲毫不見當年青蔥意氣,眼中所見到的,是沉穩持重,貴族氣質,豁達風度。
“二哥,我此來,是向你辭行的!”吃了幾個餃子,劉承勳談起來意。
“這便要走了啊!何不多留一段時日,眼下也是寒冬,出行多不方便!”看著劉承勳,對其來意,劉皇帝倒也不是特別驚訝的樣子。
劉承勳默然。他現在擔任的職務,仍是河北安撫使。這本是個臨時差遣,與當年的東南情況不同,象征意義更大,雖然什麽都能管一管,但實權並不大。反不如當年坐鎮長安之時,那時年紀雖輕,卻還能辦些實事。
如今,有時候劉承勳自己都覺得,只能做些沽名釣譽的事情了。留在開封,劉承勳心裡,總歸是樂意的,不過這還得看劉承祐這個皇兄的意思。
打量著他,劉皇帝輕輕一歎,說道:“我將你放在河北,是欲你代表天家,以親王之尊,坐鎮安撫。而今,數載過去,新政運行良好,一切都已入正軌......”
沉吟了一會兒,劉皇帝又道:“先待在東京吧,過完此冬,明年再做安排!”
“是!”聞言,劉承勳拱手應道。
“娘雖然去了,但還有我,還有阿姊!”劉皇帝喟然一歎,說:“當年六口之家,如今也只剩我們姐弟三人了,也該好好聚一聚!”
劉皇帝的話,顯然牽動劉承勳的心緒,面目之間,亦露悲傷,顯然是又想起了李氏。
“劉淳也十一歲了吧!”劉承祐表示關心。
“快十二了!”劉承勳略露笑意。
劉淳是劉承勳的長子,從小聰明伶俐,很受他喜愛。比起劉皇帝,劉承勳可要專一得多,除了雍王錢妃,對其他女人,幾乎不屑一顧。也正因如此,他膝下子女自不如劉皇帝那麽旺盛,一直到今夏,錢氏才生下他們的第四個孩子。
“這樣吧,讓他進宮,也到文華殿修習!”劉承祐說道。
對此,劉承勳自是表示感謝,這可不像那些入宮侍讀的貴族子弟,至少在明面上,是把劉淳當皇子對待。
兄弟兩人,難得暢談,一盤餃子顯然不夠,又喝了些酒,方才相別。
劉承勳對劉皇帝是敬畏,劉皇帝呢,對這個弟弟,實則還是很重視的,至少,在早年國勢艱難之時,劉皇帝完全是把他當作繼承人來看待的。
雖然從未有明詔,但上下實則都清楚。不過,隨著國家向安,劉皇帝的兒子們也陸續長大了,此事自然也就當作沒發生過了。
當初讓劉承勳坐鎮長安,完全是為了培養他,他也不負期望,闖出了一個“賢王”的名頭。要說對這個弟弟一點戒心都沒有,那也不現實,畢竟劉皇帝就是這麽個人。
不過,那點戒心,只是作為一個多疑皇帝的本能罷了。認真地來說,這麽多年下來,劉承勳的表現還是讓他比較滿意的,賢明的口碑遠揚,卻不足以讓他忌憚,畢竟,名聲大者,也往往容易為其所累。
在劉皇帝的期許中,他希望今後劉承勳能成為“宗室之長”,比起徐王劉承贇,他的優勢要大得多,皇室血脈也更近。
劉承勳退下後,劉皇帝也不由認真地琢磨起來,將之調回朝廷,當付以何職?開封府尹?拜相?分管部司?或者還是給一個有實權的封疆大吏?
到劉承勳這種身份地位,職權安排,還真是不怎麽容易。
......
“柴榮上表辭官,又要請辭,這回是什麽原因?”冬至日前,劉皇帝收到了來自洛陽的一封辭表,表示意外。
如果仔細地觀察,就會發現,劉皇帝面容間流露出了少許的不悅。似這等事,也自然是要上報劉皇帝聽從指示的,太子與宰臣們都沒有做決定的權力。
聞問,前來奏事的竇儀稟道:“英公之父卒逝,因有此表!”
這個理由一出,劉皇帝表情恢復了常態,甚至流露出少許同病相憐的情緒,低聲呢喃道:“我亡母,他卒父,老人之殤,唉......”
“陛下,不知當如何回復英公?”竇儀請示道。
“朕也不忍奪情,詔允!”劉皇帝深吸了一口氣,應道:“另外,著禮部遣一官員,代表朝廷前去吊唁一番!”
“是!”
柴父死,柴榮要暫離官職,西京留守的位置一下子空了出來,劉皇帝是一下子想到了劉承勳。似乎,正合適,但要不要讓他去呢。
在竇儀退下後,劉皇帝又對喦脫吩咐道:“你親自走一趟,傳詔劉煦,柴府治喪,讓他去洛陽走一趟,代為祭奠。”
說著,劉皇帝則迅速地手書一封,用印之後,交與喦脫。禮部派人是代表朝廷,讓劉煦去,則是代表他本人。
又考慮了一陣後,劉皇帝命人傳喚武德使李崇矩,他有些不滿,柴父喪訊,竟然是通過奏表,走部堂呈抵他面前,武德司竟然沒有提前反應......
當然,如果硬要以此事責之,理由是有些站不住腳的,只是劉皇帝,有心要敲打一下,或者說鞭策一下。
武德司從無到有,也二十年了,如今也算是個龐然大物了。而這一壯大,又安穩了這麽多年,也難免出些問題,懈怠、瀆職,哪怕李崇矩勤勤懇懇,也是難以兼顧周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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