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世祖 ()”
時值九月,成都城內,遍種之芙蓉,迎風盛開,綻放多姿,遙遙望著,花團錦簇,恍若一片錦繡,繁盛景象,夢幻而醉人。城牆邊上,處處亭榭,遊人如雲,人頭攢動,縱覽繁華盛景。
兩川承平二十余載,而無戰禍,蜀國士民,尤其是成都平原上的士民,也享受了二十多年的太平。在蜀主孟昶的治理下,經濟發達,文化繁榮。
不過,最能肆意享受乃至揮霍這份繁榮的,卻是蜀國的官僚、地主、富商們,這是他們的樂園。蜀主治國寬簡,而對於他的臣僚們,素來寬仁乃至縱容。
成都城中,達官貴族,巨富之家,數不勝數。今歲五月,蜀相毋昭裔,出私財百萬營學館,發展教育學問,一時轟動,“無私”為國,為人所讚譽,受蜀主孟昶所褒獎。
然盛名之下,似乎無人在意,輕易之間,便可出錢百萬,豪擲巨資,其家之富,尤可知也。而縱宰相之尊,僅以其俸祿,除去日常開銷費用,給他二十年,又能積幾何?
當然,二十多年的時間內,於蜀國的普通百姓而言,還算是幸福安逸。至少與在戰亂與災害之中苦苦掙扎的中原百姓相比,他們要幸運得多。能夠享受蜀主的輕徭薄役,苦依舊苦,至少衣食能夠得到滿足。
不過,無外患之憂時,蜀國的權貴們,能夠閉關鎖國,待在成都享樂,朱門酒肉。一旦國難臨門,則末日將近。
事實上,已經有不少有識之士,看到了繁花似錦下隱藏的危機。中原王朝,日益強盛,兵鋒漸銳,削平諸國,一統天下的腳步,已然臨近。
但是,對於更多的蜀國官僚貴族而言,享樂當下,麻痹腐朽,才是現狀。國家兩度北伐,損失巨大,但以蜀國的底蘊,足以承受,更重要的是,對於蜀中官僚、貴族們的影響沒那麽大,損失的,畢竟只是國家。
北漢舉大兵於西南,大張旗鼓,意欲伐蜀,最初是引起了一陣震動的,畢竟這是中原朝廷的反攻。當其時,成都城內議論紛紛,緊張是真,然而更像一種吃瓜談論。
一直到如今,漢軍在兩國邊境動作不斷,持續一年多了,仍未動兵來攻。顯然,那是北漢的疲蜀之計,隻為恫嚇。
而成都城中,議論北漢伐蜀的聲音都沒了。該享樂者,持續享樂,該謀生者,繼續謀生,就如二十多來了,習慣的那般。
於蜀國而言,更加值得憂慮的,是皇帝孟昶也漸漸開始松懈了。
蜀宮,牡丹苑內,佳音嫋嫋繞梁,蜀主孟昶,正與其慧妃徐氏,相偎調情,言笑不止。坐在畫布前,孟昶親提畫筆,輕蘸彩墨,以繪牡丹......
身邊佳人,身材婀娜,姿容俊秀,氣質動人,嬌靨如花,堪稱美眷。雙眸楚楚含波,滿帶愛意地看著孟昶。
不提孟昶的身份,人長得俊朗,多才多藝,實為良配。美人愛慕的目光,似乎給了孟昶極大的動力,下筆有神。
“這副《牡丹圖》,有娘子相伴,畫了半個月,總算完成了!”放下畫筆,看著潔白畫布上已經成景的《牡丹圖》,孟昶露出點笑容。
“此圖栩栩如生,躍然紙上,比苑中牡丹更具靈氣,陛下畫藝,已登堂入室!”徐慧妃在旁,輕笑道,柔聲酥人。
孟昶聞之,眉頭卻輕凝,微微搖頭:“娘子不用奉承我,我的畫藝,難稱精湛,與當世大家相比,還是相去甚遠。雖得其形,卻少神韻!”
見狀,徐慧妃玉面上,再度綻放醉人的笑容,溫婉道:“陛下精於辭賦,如不滿意此圖,何不題詞其上。
有陛下詩詞,則起點睛之效!”聽其建議,孟昶兩眼一亮,頷首道:“娘子之言,甚是有理!還筆!”
在題詞作詩方面,孟昶確實有天賦,也有自信,筆走龍蛇,邊寫邊吟,一首閨中調情之詞,立時書下。其間豔麗露骨之言,聽得徐慧妃面紅耳赤,眼泛秋波,嬌羞不已。
“取我玉章來!”又吩咐了句。
很快,蘸上紅泥,印上私章,孟昶再覽之,內容充實了許多,點了點頭,終於滿意了。看向徐慧妃,孟昶道:“這副畫,就賜與你了!”
“謝陛下!”徐慧妃盈盈一禮。
如今的徐慧妃,乃傾城之佳人,尚且年輕,如初開之花蕊,嬌嫩誘人。望著那如花玉顏,孟昶不由心頭一熱,探手攬過苗條的腰身,擁入懷中。
高聳的胸脯幾乎滿蓋在臉上,狠狠地嗅了口,孟昶抬頭,一副迷醉的樣子,好奇問道:“改用了何等香料,這般好聞,宜人心脾!”
徐慧妃答道:“是妾身新調製而成,喚‘流雲香’!”
孟昶頷首,又在美人身上嗅了嗅,而後忍不住環抱而起,徑往玉榻,滾在錦被間......
一場歡愉盡興之後,孟昶回到自己宮殿,理政之所。哪怕是在三年前,孟昶的宮廷中,也是一片樸素,未有錦繡之物,更少金玉之飾。而今,卻已增添諸多華麗,當然,作為皇宮,天子居住的地方,還談不上奢靡。
繼位後的十五年間,孟昶勤儉節約,愛民如子,寬刑簡政,一副明君之像。當把一個個掣肘他的老臣權將,都給剪除之後,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大政不改,但在私生活上,已開始放縱。
仍然稱得上明君,但在后宮的時間多了,衣食也逐漸精致了,享樂之心已開始滋生蔓延。畢竟,當了那麽多年的賢明君主,治蜀乃有今日之盛,享受一番,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值得怪罪的。
再者,那麽多年來,他的臣僚們,生活奢靡成風,諸多享受,豈有獨讓他這個天子受罪的道理。孟昶選擇,他要把近二十年的節儉樸素,都給補償回來。
“陛下,這是內監新打造的溺器!”方回殿,內侍宦官,滿帶著笑容,獻寶似地,將一個夜壺,呈與孟昶。
這是一個十分精致的尿壺,裝飾異常絢麗,瑪瑙、翡翠、夜明珠等珍奇貴物鑲飾其上......
只看了一眼,孟昶即怒道:“不過一溺器,竟如此靡費打造,簡直荒唐!爾等欲壞我簡樸之風,節儉之德?”
內侍嚇了了一跳,當即跪下:“陛下恕罪!是小的等擅作主張,這便拿回去,命工匠拆毀......”
“罷了!”孟昶怒容稍斂,似乎考慮了會兒,歎道:“已耗如此珍奇造之,再毀之,傳將出去,豈不更顯奢靡浪費!既已製成,就拿來用吧!”
“是!陛下英明!”
擺了擺手,孟昶目光從那溺器上收回,毫不留戀的樣子。坐上禦案,開始翻閱起下邊呈上來的奏章,隻稍微看了幾封,精神便有些恍惚。
對於如今的孟昶而言,皇位穩固,大權在握,府庫充盈,黎民安定,除了北漢的威脅之外,似乎並沒有什麽值得他緊張的事務了......
夜間,自徐慧妃的香榻間起身,命人取過那“七寶溺器”,這才發現,在晦暗之中,竟然閃著多彩的光線,如夢似幻一般,他都有些不忍心以尿液汙穢之。
不過,釋放之後,一股難以名狀的滿足感,逐漸填滿心胸,這夜壺,確實好用......